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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 贺洗尘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对不起,是我错了。”他认错倒是认得很干脆利落,“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默里哼了一声:“下一次再管不住就把它缝起来。” “魔鬼啊你!”贺洗尘双手撑着窗户沿坐了上去,晃荡着双脚看远方翻滚的云彩,天色快暗,“默里,我——”他叹了口气,“我——” “我不相信神的存在!”默里忽然打断他的话,沉声道。 贺洗尘怔了一下,不禁失笑:“我知道。” “上说,神是全知全能的,他赋予人类祝福,使我们有力量对抗黑暗。然而,”默里的袖子盖住他手里紧握的黑铁十字架,“我并不认为歼灭吸血鬼的力量是由神赐予的,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剽窃了在血战中一次次积累经验的先贤的成果。” “嘘——”贺洗尘眨了眨眼睛笑道,“小声一点,被卡纳沙嬷嬷听见,她可能会打死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异端。” 默里低下头哼笑,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神明是不存在的。” “嗯,神明是不存在的。”贺洗尘重复道。 “如果神愿意阻止罪恶,但是做不到?那他就不是全能。如果他能做到,但是不肯?那他就是心怀恶意。如果他能做到也愿意去做,那世上的邪恶从哪里来?如果他做不到也不愿意,何必还叫他神?”默里嘲讽地说出尖刻的话语。 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还在教廷学习,每天做着忙碌的早课和祷告,和自己的同学虔诚地相信那个无用的神能来拯救世人的时光。有一年黑死病爆发,饿死病死了那么多人,可神依旧没有出现。他的双手搬运过很多尸体,摞在一起,好像摞干燥的柴禾,一把火就把这些死前还在祈求救赎的愚人烧成灰烬。 袖手旁观的神斗不过魔鬼,那还信他干嘛? 火光把默里眼中的虔诚也烧灭了。 “神明是不存在的,能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默里直视着贺洗尘的眼睛,“假如信仰他才能获得权力,那我愿意去信仰他。只有进入权力中心,我才能拯救更多的人。”他顿了一下,“包括吸血鬼。” 贺洗尘靠在窗框上,夜色笼罩在他四周。 “默里阁下,你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说什么拯救吸血鬼?”贺洗尘嗤笑出声,“你打算拔掉他们的獠牙,打断他们的肋骨,把他们囚禁起来吗?” “默里,吸血鬼看起来像人,血液里流淌的却是猛兽的嗜血本能。在未来某个时间或许可以找到人血的替代品,但力量之间的不平等注定战争无法平息。现在的你需要屠戮吸血鬼来获得权力,所以不要心慈手软,不要有所顾虑,你要谨言慎行,去——”贺洗尘跳下窗户,撞了下他的肩膀,苍白着脸笑道,“去成为救世主吧!” 默里紧紧抿起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挥了挥手走远:“我累了,先回家了,朱丽叶还在等我!再见!” 直到他跳上马车,消失在夜色深处,默里才轻声道:“再见。” * 贝克勒尔城堡点满壁灯,亮堂堂的仿佛还是白天。干净的地面上找不出一根头发丝,碗碟摆放得整整齐齐,做完这一切的约翰刚饮下一杯人血,便见自家少爷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这是刚买的?”贺洗尘问,他知道市场上已经有贩卖人血的产业链,在亲近人类的吸血鬼间十分流行。 “是的,少爷。”约翰的眼中闪过红光,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被这一杯劣质的血液抚平了。 “朱丽叶呢?” “小姐在画室,刚进完食。”约翰低下头。 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贺洗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差点控制不住獠牙,他捂住鼻子,跑上楼梯。 画室里的纸张散落满地,颜料挥洒在墙上,斑斑点点。朱丽叶专心致志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贺洗尘推开门后也不打扰,就站在门边,不说话。 “莱修,你快来看,下面有两只猫在打架。”朱丽叶兴致冲冲地转过头朝他招手。 两人围观了一场酣畅淋漓、扣人心弦的猫猫大战,最后都长舒出一口气。 “猫太危险了,以后别离他们太近!”朱丽叶严肃地叮嘱道。 贺洗尘笑了笑,握住她的掌心,两双同样冰凉的手交叠在一起,他忽然说道:“朱丽叶,我带你逃了吧。” “我们去北边看花海,去看向日葵的风车,坐着马车,你喜欢的话就带上楼下那两只野猫,永远也不回来。让尼古拉·贝克勒尔见鬼去吧!” 第52章 盛宴 Ⅳ 纯白的窗帘被画笔甩上好几个彩点, 五颜六色好像开在梦中的花朵。画架上的半成品已经逐渐成型,看样子是一幅绚烂的星空图。 “是醒过来的时候了。”贺洗尘将她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不要害怕。” 晚风将窗帘吹得铺散开来,飘荡在半空, 拂过朱丽叶的长发, 瘦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我知道, 我只是……”朱丽叶似乎有些发愣, 黑瞳逐渐加深,仿佛掺进血色。 她抓住贺洗尘的手蹭了蹭,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落下:“莱修, 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深爱的人可以一下子就说不爱了……”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贺洗尘, 血红的眼珠里满是悲伤。 这哪能说为什么?要如何说为什么?究其原因, 也只是不够爱而已, 不爱了而已。 贺洗尘听着朱丽叶在他的肩头啜泣,只能轻轻拢住对方。 *** 尼古拉和朱丽叶的初次见面,是在一次假面舞会上。她用红色的颜料在自己脸上画满从书上翻到的古老神秘花纹,在其他人讶异的目光中抬头挺胸地走进舞池。 那个时候伪装成吟游诗人的尼古拉恰好路过这个闭塞的小乡村,他彬彬有礼地拒绝所有女孩儿的邀舞, 径直走到朱丽叶面前伸出手:“要来跳一支舞吗?” 朱丽叶心里慌张面上却稳如老狗地握上那只手。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舞会, 平时她一直关在画室里琢磨田野的色彩, 流星的轨道, 哪有闲暇分神? “你知道你脸上的花纹是什么意思吗?”尼古拉隔着铁质的面具问道。 “不知道,但是我很喜欢。”完全不熟悉舞步的朱丽叶不小心踩上他的脚,脸上却还故作从容,“痛吗?” “不痛。” 尼古拉的回答让她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你的掌心很热。”年轻的吟游诗人的声音仿佛吟唱咏叹调华丽,让朱丽叶的耳朵有些发痒,她抬着头凝望他的双眼:“因为我很紧张。”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这句话的可信度听起来不太高。 “你的掌心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