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加更 竟就这么抱得美人归
含加更 “竟就这么抱得美人归”
她们一路慢行着,丫鬟们跟在身后,没走多久,就见到远处静默在大雪中的巍峨宫殿。 林映水没再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借着困倦,挽着聂岚青的手,无赖地枕在她肩头上,偶尔闭着眼打盹。 伞外是絮絮的白雪,肩头是她轻轻一点分量。 聂岚青偷觑女主阖起的眉目,心中软成一片,脚下步子不由放得更慢。 转入长巷,早有宫人沿路等候,一水的应时宫装,精神奕奕。 这时,自西巷来了一行太监宫女,及至聂岚青跟前见礼:“聂姑娘,殿下有请,烦请移步一二。” 聂岚青怔然,似是强抑不耐,应了声。 林映水倏尔睁开眼,松开挽着聂岚青的手:“那聂小姐先去吧。” 她一回头,秀云适时跟上,撑开伞来,林映水旋即步入秀云伞下。 聂岚青难得与她共处,此时太子催请,却又不得不散,叮嘱一句:“我很快便回,你留个位置与我同坐。” 林映水笑着应下。 待那一行人走了,林映水才与秀云往前走去。 秀云道:“谢公子还在后头,姑娘要等他不等?” 闻言,林映水仓促回头,只见风雪之中,下人撑着伞,谢如昼行走迟缓,显得好不可怜。 林映水见了,只硬着心肠同秀云道:“不等他,我们绕个路吧,别撞上了。” 说完,就加快脚步,两人往东边绕路而去。 这不绕还好,一绕又遇上了只携了一位侍从的越戎。 他仍是那副外族打扮,不言不笑,竟瞧着有几分冷傲,并不好亲近的模样,侍从也是慢几步远远跟在他身后。 一见是他,林映水扯着秀云袖子,掉头就走。 只是步子那么急乱,越戎又极敏锐,一侧目便见林映水匆促掉头的背影,两步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又是一副纯然笑脸。 “映水,怎么见了我便走?” 秀云听不懂他说什么,疑惑地朝林映水看去,林映水退后两步,不想同他多说。 她躲闪得厉害,越戎笑容也慢慢敛起:“我哪里得罪你了不成?你连瞧我一眼都不肯。” 语气倒是伤心。 林映水觉得可笑。 因为畏怯,她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也因此避开过很多伤害,不是不知道有些男人满口谎言。 只是真正发生之时,她难免心有余悸,勉强镇定地抬眼,对越戎注目而视。 “殿下拦住我的去路干什么?我要去赴宴,不想与殿下耽搁。” “你我同路,何不一同前往?那日你伤了,我心中十分挂念,总是……” 林映水打断道:“殿下已经知道我现在不能生育,念头也该断了。” 忍了再忍,她依旧难平心中郁气,文绉绉地刺他:“只是殿下另择妃子之时,还望殿下坦诚相待,告诫那姑娘殿下已有众多姬妾,免得诓那姑娘平白遭罪。” 越戎心下不由一惊,见她神色冷淡,面上却是八风不动,含着笑:“你又是何处听来的?” “那重要吗?你先骗我的。” 像所有吵架的恋人,女生发现男友出轨的对白一般,林映水心中烦闷,“还好我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嫁给殿下,现在更配不上你啦。” 她叹息一般,语带庆幸:“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坦荡的。” 越戎知她心里是谢如昼,听这一言,却不由恼怒,讥笑一声。 “谢如昼坦荡?若他真是坦荡,便不会与你做尽暧昧之事,却与别人婚期将近!他又算得什么君子?” 林映水不予置评,转身就走。 见那素淡的身影融于雪中,越戎心下一急,上前拽住她胳膊,先示弱道:“好,我不说他。” 转而放软了口气,问她:“你身子……可还好?” “不劳挂心,我很好。”林映水拧眉挣开,抽手的动作如此迅速,比以往都冷淡许多。 这本不在越戎的计划之中,见她如此,他便不由脱口而出:“我并无姬妾。” 林映水哪里会信他呢,默然不语,只往前走。 “太子是姬妾众多不错,可我不是太子。”越戎咬牙追上前去,在她身后道,“太子是我王兄,我是二皇子。” 听了这番话,林映水终于驻足,回头只说:“殿下隐瞒甚多,不过那都与我无关。” “你不信我?”越戎再次拽住她。 林映水早有准备,倏尔拍开他的手,再次急退,不大高兴:“自重。” “你果然恼我。” 见她这般疾言厉色,越戎也有些焦躁,却按耐住了,解释道:“王兄倦懒,不愿奔波,只让我代为娶亲。” “那殿下就是要骗人回去做太子妃了。”林映水当然失望,语气却尤为平静。 “我与王兄情同手足,我是真的喜欢你,一心要娶你为妻。” 越戎那一双眼谁见了也觉得正是情真意切,端的是巧言令色:“我与王兄情同手足,他会成全我的。” “这样,那就是欺君之罪。”林映水平静道,她心头敞亮,“说是太子妃,却骗人当皇子妃。” 越戎却避重就轻。 “若你一心要为太子妃,我也甘愿为你与王兄争夺储君之位。” 这样轻狂霸道的话,若是闺阁女子听了,免不得被他骗上一骗。 可林映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职场混迹了许久,纵是不通男女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蠢。 她心中霎时盈满了剔透的冷意,为自己第一次看走了眼。 林映水看着眼前的俊俏少年,面目还是动人的好看,好看得叫她那么失望。 他真是那藏了炸弹的精美蛋糕,直觉骗不了人。 她一言不发,越戎也在她静默的目光中心乱如麻。 林映水是温柔的,从来是周全的,对于他纸糊一般的谎言也并不拆穿。 她不计较,她宽恕他,也用潦草的谎言随口安抚他。 “嗯,我相信你,不过不必了,我不能生育,终此一生不会嫁人了,这事情与你无关。” 雪下的那么大,飘在两人咫尺之遥。 越戎瞧着风雪之中她神情浅淡的面容,听得这一番言语,便似骤闻一声拨乱的弦,蓦然一惊。 “映水,你若不信,大可向太子告发我,便知真假。” “我信。但是我真的要走了,殿下自便。”林映水如是说道。 越戎指节捏紧,张口却犹在说谎:“我真的不骗你,若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娶你为妻,一心一意,绝不计较你生育之事。” “漠真野蛮,弟娶兄嫂,子承父妻,可也算得上民风开放,女子不能生育不算什么大事。” “正好日后你膝下无子,哪日我死了,只要除掉兄弟,必不让你被迫委身他人。” 林映水长叹口气,仿佛有点头疼似的:“殿下,我已经说我相信你了。只是你忘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呀,我有喜欢的人。” 她也惯会说谎的,装作眉目怅然地在想谁:“我对我喜欢的人是一心一意的,我只想给他生孩子,现在生不了,也就终身不嫁了。” 说完,林映水大方一笑,宽慰他:“说清楚了就好了,就这样吧。” 这次,她再走,越戎没再拦她,怔看她瘦怯身影步履从容在雪中前行,心头犹被一击。 林映水心情当然不算好,只是永远都追求体面平和,快走到宴席上时,正听的一群世家子弟聚着笑话她。 “听说了吗?陆家女不能生育之事?” “当然了,恐怕没人再娶她为妻喽。” “那是自然,哪个人家会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做正室啊?” 压低了的少年声音之中,暗含一些心知肚明的调笑,小姐们坐得远着,只是事不关己地闭口不言。 平日里这些世家子弟本觊觎陆水秋美色,只是她性子刁蛮泼辣,加之背后有将军府撑腰,哪个也没胆子肖想娶她做夫人,只怕闹得后宅不安,不敢纳一个侧室。 如今知她不能生育,纵是将军府也没脸面叫她妄做世家子的正妻,于是暗里都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妄想着抬她个平妻,也能享尽这等妩媚颜色。 林映水对生孩子的事毫不关心,只是听他们这样绵里藏针的挤兑,心里觉得也太荒谬了。 一群黄毛小子,把生孩子当天大的事,还想占人便宜啊?真不行。林映水撇撇嘴。 却听桌案一拍,斯文病弱的沈玉闻怒而喝道:“陆姑娘其容尔等议论,真是有辱斯文!” 那一群贵族子弟便看笑话似的轻哼一声:“好了,玉闻,便是你这般为她出头,她这样眼高于顶,也绝计看不上你这样一个无用的病秧子,还是省省吧你。” 沈玉闻上红了脸,仍旧义愤填膺:“她瞧不瞧得上我,都不妨碍你们不可议论轻侮她的道理。” 林映水站在那儿听了片刻,太子便走了出来,拧眉问道:“吵嚷什么?” 这下众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什么了,沈玉闻只是昂着头并不屈从。 太子并不理会这平日弱不禁风的沈玉闻,料想他也没可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转头邀聂岚青坐下。 聂岚青只是婉然相拒,目光搜寻着林映水的身影。 这时,林映水才走了出来,寻了位置随意坐下,聂岚青见了便挪到她身侧落座。 很快,谢如昼与越戎也纷纷落座。 宴席开到一半,太子颇为愉悦,午时便一杯接一杯地同越戎共饮,倒是没问林映水什么。 直到他与越戎哈哈大笑之时,沈玉闻忽然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颤颤地望向林映水,鼓起莫大勇气似的。 “今在殿下宴上,想借这样的吉日,向陆小姐表明心意。” “我,沈玉闻,斗胆盼娶陆小姐为妻,一心一意,绝不移情纳妾,望陆小姐思量,若是应允,便由玉闻双亲见礼下聘。” 宴会的欢笑之声忽然杳然而去,个个瞪大了双眼,不知沈玉闻今日是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去触陆水秋的霉头。 林映水抬头看他,也察觉众人目光都在她与沈玉闻之间逡巡,看好戏似的,满含嘲意。 于是她开口,很认真地说。 “好啊,我愿意。” 这话应承得快,又掷地有声,霎时满座皆惊。 “陆姑娘!” “陆水秋!” “陆水秋!” “映水!” 几个人纷纷变了脸色,手中杯盏险些被捏碎,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林映水是不想嫁人的,更不想给沈玉闻无畏的希望,她知道他喜欢的是陆水秋,并不是自己。 只是眼下他为她出头,她不忍他再沦为笑柄,况且谢如昼正愧疚,日日要纠缠她,聂岚青又在后头虎视眈眈,唯恐她与谢如昼成了好事。 左思右想,掂量再三,她答应了他,为他这番好意,也全他这份痴心,更为了自己的任务,那两亿的奖励。 “当真?”沈玉闻激动道。 林映水坦然地望向沈玉闻:“当然了,你来陆府下聘吧,当着太子,正好做个见证,我不骗你。” 这话一落下,林映水嘶声吸气,手指被一旁的聂岚青骤然捏紧了,听她带着笑问:“你真心的?” 天啊,女主好激动,快把她手都给捏碎了。 林映水忙不迭点头呢,太子的脸色也铁青,笑意褪去了,极不客气:“陆水秋,你拿本宫当什么见证,在本宫的宴会上撒什么疯?本宫说了要给你们做见证吗?” “啊?”林映水也迷惑,太子这脾气可真差。 谢如昼握紧了拳头,随即漠然起身:“此事当不得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儿女私自定下。” 林映水撇嘴。 别想管她,谢如昼天天就只知道给她拉仇恨。 越戎甚至不清楚这到底是谁,这凭空钻出来的病秧子什么时候就得了林映水青睐? 众人各怀鬼胎,沈玉闻只是欣喜若狂,全然不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盯着林映水道:“明日,家父家母定然登门拜访,亲自提亲。”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娶我。” 忍着手快被捏碎的疼痛,林映水好心回道,还冲着聂岚青眨眨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陆水秋,你不是说你终身不嫁吗?”太子一声暴喝,“你怎敢欺君?” 林映水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当日臣女确实避入庵内,如今我也有中意之人,变了心思,也不能嫁吗?” “不……” “自然可以。” 皇后恰在此时来了,她早已听闻林映水那日遇刺之事,觉得这是个好孩子,又痴情,两次都这般为人以身涉险。 如今,就更怜惜她忠烈之后却不能生育,态度倒一反往常,对她宽和得很。 “沈家的也是个好孩子,本宫瞧着你俩也是般配。” 皇后一走来,转头敲打沈玉闻,“本宫便为你们做个见证,你万不可辜负陆家姑娘,若是纳了妾,本宫可唯你是问。” “谢皇后娘娘,臣绝不辜负她,终此一生,只他一人。” 沈玉闻千恩万谢,林映水也随即起身行礼附和。 她从聂岚青握得死紧的手中抽出手来,聂岚青在桌下虚抓一下,不甘心地在桌背下抓出几道指痕,生生留下几许斑驳血痕,呼吸起伏,忍耐着听她温柔谢恩。 “谢皇后娘娘。” 太子只拿一双愤恨的眼死盯着沈玉闻,连越戎也错愕又恍惚地看着那个从未注意的病秧子。 竟就这么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