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见回忆，诊断身体）

    裴知秋第一次见黎司溟，是在北漠和大宣两军对峙时。

    那年她二十一岁，第一次随父亲出征塞北。大宣军队的主将是裴知秋的父亲裴朔，而北漠军队的主将是黎司溟。裴知秋记得当时她骑在马背上，望着对方，当时黎司溟二十四岁，意气风发，眉峰如塞北的戈壁，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流露出凌冽的杀意。太阳照射在黎司溟身穿的银色铠甲，折射出点点亮光。

    那场战打了三天三夜仍不见胜负，裴知秋杀到黎司溟附近过，少年一把长刀使得炉火纯青，周围无人可靠近他。当时她也心高气傲，一股子冲劲儿，举着刀就要和黎司溟交手，但当时的她功夫远没那么厉害，幸而父亲及时赶到救了她，命虽没丢，但后背上留下一道永久的伤痕。

    那场仗最终以黎司溟突然领兵后退结束，无法说是谁输谁赢，双方都消耗了太多兵力。

    此后裴知秋便记恨上黎司溟，忘不了那一道刀伤的耻辱。

    可惜后来北漠国归顺大宣，她被女皇调去驻守南疆，再也没机会与黎司溟战场上相见。

    三年后北漠换了位新君主，新君主刚一上位便与大宣撕破脸皮。裴知秋也终于有机会再次领兵攻打北漠，大宣的主将是她，北漠的主将却换了一个人，黎司溟成了副将。

    倒也无所谓，能杀了他报仇就行。此时的她远比二十一岁的裴知秋功夫精湛，战场经验也更加丰富。

    这场仗毫无疑问是裴知秋赢了。北漠的主将调兵遣将如儿戏，看得裴知秋满脑疑惑，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主将一职。可惜在她将要取了这蠢货的项上人头时，黎司溟从旁路杀了出来，救了这蠢货，被裴知秋捅了一刀。

    后来她的密探说北漠新换的这个君主，昏庸无道，猜疑黎司溟，朝廷内也刻意排斥他，这次打仗就为了压制黎司溟，刻意让他做副将，派来个无能的主将。

    裴知秋私底下骂北漠新君主有眼无珠，也乐得他昏庸，只是可惜黎司溟，这么厉害一位将军，不被君主信任，被同行算计，腹背受敌。

    不过可惜归可惜，下一次交战见面时裴知秋还是往死里打黎司溟。这次北漠的主将依旧是个无能但豪横自负的蠢货，黎司溟依旧是副将。这场仗裴知秋杀了主将，重伤黎司溟，但是最后战场太混乱，还是让黎司溟逃脱了。

    再然后，裴知秋就没在战场上见到黎司溟。密探传来的消息说黎司溟被北漠君主以逃兵治罪，杀了黎家众人。

    裴知秋听到消息后不敢置信，这几场仗全靠黎司溟力挽狂澜北漠军队才没全军覆没，居然最终还是被随便安了个罪名杀了……

    裴知秋一瞬间有些惆怅，为黎司溟的忠心感到可悲。初次见面时黎司溟的意气风发似乎还在眼前，如今便惨死狱中，还不如被她杀死在战场呢……

    黎司溟应该在两年前就死了啊……

    “知秋？”营帐外的呼喊让裴知秋从回忆中回神，她撩开帘子，让苏婷进来。

    “你受伤了？”苏婷放下医药箱，上下仔细打量裴知秋，问。

    “没，想让你看一下他的情况。”裴知秋指指床上躺的人。

    苏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惊讶说道：“你还真带回个军妓？我当阿澜胡说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快给他看看。”

    苏婷狐疑地盯着裴知秋看，手指搭在黎司溟的手腕上号脉，“阿澜说是你的故人？什么故人……我的天！”

    裴知秋有点紧张问：“怎么了？”

    苏婷面色凝重，翻出黎司溟的另一只手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双脚，掀开被子检查了遍他的身体，最后又将手指搭上去号脉。

    裴知秋不敢打扰苏婷，她刚才擦洗黎司溟时已经感觉他的身体损害得厉害，但见苏婷难得面色这么沉重，心里不由得忐忑不安。

    “怎么样？”裴知秋见苏婷收回手，问。

    “很不好。”苏婷摇头，“手筋脚筋全被挑断了，身体虚空得厉害，身上的皮rou之伤好治，这内里却难调养了……而且，他好像，被种了蛊毒。”

    “蛊毒？”

    “嗯，这种毒发作起来……情欲难耐……”苏婷皱着眉毛，纠结着用词，“而且蛊毒性烈，他这具身体被蛊毒侵蚀着，大概……也就能再活两三年了吧。”

    “那能解吗？”裴知秋问。

    “能倒是能，”苏婷犹豫道，“就是看他这样已经被上过无数次了吧，这东西……他现在身体估计已经对性事食髓知味了，蛊毒早就融进血脉里，就算吃了解药也没什么用。”

    “他是谁啊？看着有些眼熟。”苏婷问。

    “……”裴知秋沉默了一下，说：“黎司溟。”

    “黎……黎司溟？北漠那个很厉害的将军？”苏婷惊讶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不清楚。”裴知秋说。

    “那你这……不杀了他吗？”苏婷问。

    “我……”裴知秋语塞。

    两年前她嘴里常念叨的就是和黎司溟打仗杀了黎司溟，黎司溟被北漠君主处死后，她也没再念叨这事。今日突然发现本该死了两年的宿敌没死，还变成了这幅惨兮兮的样子，她……她一时还真说不出杀了黎司溟的话。

    苏婷了然，也没再问，拿出一张纸开始写药方。“外伤好说，你先用这些药给他涂上，等回了大宣条件好了再换成这副药。他的里面……呃，我是说xue，两个xue，”苏婷差点咬到舌头，她真是第一次见到双性人。“得拿，呃你懂的，那种东西涂上药填进去，利于吸收。”

    “哦，明白了，我懂。”裴知秋顺口应着。她懂，她懂什么啊！她其实什么也不懂！

    “然后是蛊毒的问题，常理说一周发作一次，不过他这被cao多了……约摸三四天发作一次吧……”苏婷有些不确定说。

    写好药方交代完注意事项，苏婷把药方交给裴知秋。“知秋，有些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他现在手脚筋脉具断，相当于一个废人，也没多大威胁。就是陛下那里……毕竟现在他是敌将。”

    “我明白。”裴知秋说，她送苏婷离开后，回到帐内，发现黎司溟睁开眼睛直愣愣盯着营帐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