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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当晚，杨戬把殷郊骂了一顿，就几句话，但是简短的、有力的，一把刀接着一把刀往殷郊心口上戳。 等杨戬骂完，换姜女士继续。 隔着卧室的房门都能听见女声在空气中震动。 殷郊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委屈地从他妈房间里出来，对手指，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多花时间在自己女儿身上。 卧室里，杨戬把两个女儿怀在怀里，手臂一揽就能把两个一起抱住。 杨戬问她们为什么要跳下去？在水里是什么感觉？ 女儿们在他的怀里自带催眠的效果，靠着mama，眼皮困得一搭一搭，轻轻地说，水里蓝盈盈的，在水里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有精灵在跟她们说话。 杨戬从闺女们口中能够感觉到，她俩对水是不是真的能“淹死”她俩一点概念都没有。当她们沉到池底，对于肺里喘不过气来这件事根本没在怕的，只是从水中仰望着折射的阳光，静静地欣赏水底的光影，仿佛水就是她们的保护神，还有着急来救她们的姬叔叔。 杨戬听了哭笑不得，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欲哭无泪，好吧，好吧，以后让你爹和姬叔叔教你俩学游泳。既然不怕水，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他双胞胎女儿没理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在杨戬怀里睡着了。 杨戬从见女儿睡着以后，就从卧室里出来。他哄孩子睡觉的时间通常都很短，可能是孩子们从小就被他亲自喂过的缘故，气息很熟悉。 杨戬一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请罪的殷郊，问他站在这里作什么，走啊，下楼聊几句。 殷郊就和他去了书房，倒了酒，两个人一人一只玻璃杯，对酒沉思。 杨戬说他的错，这段时间光顾着工作。 殷郊说他也有错，身为父亲应该能做得更多。 杨戬说，元诵太省心了，老练得不像普通孩子，让他俩忘了寻常孩子应该怎么带。殷郊赶紧说，没有没有，我的责任比较多。 两个人聊了几句，一致认为除了姜女士负责的写字说话，对待孩子们还有更多可能施行教育的空间。 说着说着，殷郊把杨戬抱起来顶在门上，咣地一声动静也不小，杨戬满脸红晕地低着头与殷郊接吻，女儿都快两岁了，他俩还能在一起干柴烈火，随时随地就能干上，真是羞煞死他。 到了扩张的时候，杨戬甚至懒得陪殷郊想出什么花样来了，就那么脚一抬，程序直接卡死过去了。 过了几周，正好遇见一件事。 杨戬在高中的时候陪殷郊收养的几只猫猫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先是猫mama开始呼吸衰竭，老得走不动了，连猫条都不愿意吃了，杨戬不忍心它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决定把它安乐死。后来是它的两黑一白的子女，也因为岁数大了，分别出现了肾衰竭、脱水、脓毒血症。 杨戬带他的儿子和女儿们去宠物医院最后看了它们一眼，对元诵说，让它们走掉好不好？元诵不说话，双胞胎一开始不明所以，一边抓住一个杨戬的衣角，杨书仁拉着杨戬的手说，因为面部残疾的缘故基本出门都戴着口罩，说话也有点后天形成的口吃，mommy？mommy？？wh－why？？ 杨戬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儿，你要知道每个人都终有一死，这是没有办法的。有一些人像猫猫一样，会陪着你们，但也会慢慢离开你们。 杨戬把猫猫们盛殓在小木盒里的遗体带回家，拎着孩子们挖了个坑，埋在自家后花园的桂花树下。每个猫猫的脖子上都系着粉色和蓝色的丝带，就如同当年高中时杨戬捡到它们时一样。 当年，殷郊对杨戬说，一个猫猫换一个亲亲，往事终于不能回首了。 这天晚上，殷仪和杨仪睡觉的时候问杨戬，mama，那些猫猫是不是“死”了？杨戬惊讶道，对自己闺女一下子对人情世故的通达表示惊讶。 “对。”杨戬说。 “那我们会死吗？”双胞胎问。 杨戬笑了笑，眼尾展开的纹路很温柔：“会呀，不过这件事要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了。” 双胞胎听后，更紧紧贴住他。 “那mama，你也会死吗？” “会呀，不过也要等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了。” 双胞胎沉默，现在终于知道了mama那天说害怕她们被“淹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她们感觉到了，死，给人带来的惊惧和恐慌。 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天姬发叔叔，爸爸mama和姜祖母会那么着急，气愤，急得互相吵架。 她俩害怕得一个晚上没敢睡觉，直到凌晨时杨戬突然被警局的临时来电叫醒、起床去加班，竟不承想，他的女儿们害怕得熬了一个晚上，小小年纪盯着黑暗的天空不敢睡觉，死死地守着杨戬直到天边破晓，露出鸡蛋黄一样的颜色时，像两张小狗皮膏药一前一后贴着他。 杨戬上班来不及了，女儿们却拼命拖着他不让他出门。她们害怕杨戬只要走出这个门，就会“死了”。 不得不说，杨戬对闺女们的生死教育是很成功的，但是未免有些太成功了。 两个女儿抱着他就是不肯让他去上班，抱着mama扯着嗓子大哭，张开手臂试图拦住杨戬，不依不饶，甚至敢用身体阻止杨戬出门。 杨戬那个无奈，被闺女缠得无计可施，警局那边的电话一遍一遍地在催，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杨戬无话可说，总不能答复同事说自己在女儿这里绊住了，连裤子都还没来得及穿吧。 杨戬忘了，他俩闺女是个用情至深的小呆瓜了，说了一遍又一遍重复道，mama保证，mama现在不死，但她俩就是不信，非要杨戬发誓，发誓了还不行，还要杨戬签字，签字还不行，还要杨戬还要按手指，再加一句条款，愿意拿自己的寿命换mama继续活着二十年。 杨戬用天书一样的字迹在那张保证书下胡乱写了一句他闺女说的乱七八糟的条款，问她俩，这总行了吧？ 殷仪杨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地看着杨戬，很明显还沉浸在情绪里。 杨戬实在没办法，走投无路了，再不走上班真的来不及了！他只能祭出最后一大法宝，扯着嗓子朝隔壁喊了一声：“殷郊！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殷郊睡得一头卷毛，穿着短袖和老头短裤就过来了，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看着泪眼汪汪的两个闺女和焦头烂额的杨戬，表示自己很震惊。 “发生了森莫事？”殷郊惊讶道。 “管管，把你闺女带走。”杨戬显然是压着火气的，让殷郊强行把两个女儿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用蛮力控制住这两个小呆瓜，自己黑着脸色，穿好衣服去上班。 双胞胎从杨戬身上被抱到殷郊身上时，哭闹得更大声了，两个高亢的女高音撕扯着所有人的耳膜，把楼下的姜女士都给惊动了。 姜女士上楼问，怎么了，只见杨戬匆匆下楼，路过时说了一句，妈，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我先走了，你让殷郊好好带着她俩补一觉，然后起来吃早饭，我先走了。 殷郊也一脸懵逼，看着俩闹腾不已的闺女。 双胞胎虽然被她爹抱着，但死活不买账，不要爹，就要娘亲，非要不可。 就是怕娘亲一旦走出这个家门就像猫猫一样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殷郊身上被他闺女们踹了好几脚、打了好几拳头，小东西力气真够大的。张牙舞爪的，像两朵霸王花，要不以后找两个武术师傅教她俩叶问算了。 好在殷郊肌rou够厚实，不怕闺女打他，直接靠武力优势将这俩姐妹镇压住了，带去自己房间，强行把她俩锁在胳膊里睡觉。 殷郊给她俩唱萨日朗。 挨打。 殷郊换了首青藏高原。 还是挨打。 到最后，因为姐妹俩一晚上光守着杨戬没睡着，闹累了，这才闭上眼睛作罢，弯曲浓密长且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圆圆的鼻头底下还有鼻涕的痕迹。 殷郊拍着这两个闺女的小屁屁，哎，闺女呀。没事噢，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爸爸在，爸爸死不了，爸爸系墨镜超人。你们mama最会吓唬人哩，他心眼子最多，花心大骗子来的。不哭，噢。 殷郊陪了双胞胎上午补了一觉，下午姐妹俩起床后，懵了，不记得早上发生的事了。 殷郊就带她们哄起床，带她们吃饭，换了两身小裙子，把孩子们都带上去海洋公园玩。 出门前，殷郊还教他女儿们穿裙子。 “哎，对，要这样捂好。”殷郊说。 为了做示范，殷郊找了一条杨戬在意大利时穿的碎花裙套在自己身上，胸肌臂围这里被撑得差点裂开，居然还给他硬套上去了。 他给闺女们看，蹲下来，裙子后面要像这样压住，要时刻记住不能让裙子翻过来，听到没有，坐下来的时候也要这样在后面用手压一压，不能像你mama一样，经常顾前不顾腚，动作野蛮粗鲁，撩在腰上自己都没发现，这样非常不雅观。 你们俩作为我的女儿，一定要学会姜家，啊不，殷家的礼仪，这样女孩子才能变得优雅，才讨人喜欢，绝对不可以像玛丽莲梦露一样站在风上捂着个大白裙子，绝、对、不、可、以，爸爸不允许。 殷仪和杨仪站在墙角听训，但是嘴里咬着一块奶糖，被爹爹逗得咯咯笑，向殷郊学他刚才像玛丽莲梦露一样的动作捂裙子。 殷郊两眼一翻昏过去，差点给他气死。然后教了一遍又一遍，连哄带骗，说不会穿裙子就不能去看海豚，这才差不多了带出门。 在公园，基本都是mama或者爷爷奶奶带小孩在各个展厅里玩，很少有人像殷郊一样独自一人穿黑大衣戴墨镜，左手一个女儿右手一个女儿，身边还跟着俩儿子。 殷郊给一群小东西买海豹和企鹅巧克力冰淇淋，带他们看美人鱼表演，买小鱼给白鲸喂吃的。 元诵会带着弟弟上厕所，殷郊也会带闺女一起进去，用大衣把两个女儿裹住，不要看那些臭男人，大大方方一脚踹开隔间门，把闺女放进去，mama和姜老师教过你们怎么上厕所对不对，好了以后敲敲门，爸爸在门口等你噢。 玩了一整天，孩子似乎就把前几天小猫去世这件事忘了，殷仪和杨仪开心地跑来跑去，在回去的路上还和哥哥弟弟叽里呱啦，说自己手里的海豹玩具比哥哥的大虎鲸玩具可爱。 然而，她们是真的把这件事忘了还是假的忘了，这就不得而知了。 殷郊本来觉得杨戬带着孩子们亲眼目睹这件事还为时过早，不过后来一想，他也觉得早一点让孩子们通晓人情是一件好事。他可不希望女儿们对自己生从何来、死从何去一无所知，一点都不像他殷郊的女儿。 在他们家里，无论是杨戬、姬发、还有他自己，每一个人从事的都是危险的职业，随时都伴随着生命危险。因此，生老病死这个话题始终是绕不过去的。他们自己从年轻的时候学会了迎接每一个新生命的出生，就要教导新生命们去和解每一个旧生命的逝去。 殷郊把车开回家后，看到儿子女儿们在路上都睡着了，一个一个抱下来，亲亲女儿们的脸。 嗨，我的女儿们，你们和mama永远是我的宝贝。无论生老病死，就算我们将来有一天老得走不动路，我和你的mama也依旧爱你。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