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盗
第十二章 追盗 过了两天，蒙林霜的朋友小何来到这里，是她同村的姑娘，就住在蒙林霜的房间里，小何学历不是很高，技术学校毕业，在这边一家工厂工作，这一次是辞工准备离开上海，中间有几天没有地方住，便在她这里暂住几天。 蒙林霜依然是有点没精打采，然而其她人都热情欢迎，尤其是金旦元，见了小何，就问她：“累不累？热不热？今天有很好的笋，烧了竹笋粥，来盛一碗吃吧。” 富泽眯眯笑着对她说：“加了好多虾米，旦元烧饭最好吃了。” 小何便笑嘻嘻接过碗来，道了谢。 蒙林霜则说：“我买了榴莲，大家来吃！”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聊，金旦元便说起最近在追的电视剧，如今她的兴趣已经改变，开始看韩剧，偏巧小何也喜欢韩片，古装现代的都爱，两个人就在一起很热闹地说起来，蒙林霜虽然对这些不很有兴趣，她喜欢的是玄幻，不过也能在一边听。 富泽吃着榴莲，笑眯眯不说话，金旦元与小何热烈地聊了一阵，一转头，便照顾那两个人，先是和蒙林霜说韩国料理，然后又转向富泽：“富泽，你这一阵看的是什么？我看你也在追剧的。” 富泽：“《康熙王朝》。” 金旦元登时便对小何做了个鬼脸，小何也吐了吐舌头：“好深奥的东西。” 蒙林霜也笑：“富泽很喜欢看这种严肃的片子。” 金旦元说：“别的倒是也罢了，就是那里面的人物太难看，看来看去都是老男人的脸，年羹尧之类，脸就好像橘子皮，很粗糙，不光滑，还抽缩在一起，偏偏还一个个都一脸艰深的，看了让人不消化，胃里有东西坠着，所以我就爱看浪漫偶像剧，美女俊男多养眼，颜色也明快。” 小何连声赞同：“对对对！” 富泽一脸哭笑不得：“你们两个真的是，历史剧挺重要的啊，不过人各有兴趣。” 就在这时，房门一开，郭松爱进来了，见她回来，金旦元连忙说道：“松爱，快来这里有宵夜，竹笋粥。” 蒙林霜道：“还有榴莲。” 郭松爱笑道：“谢谢了。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小何口齿伶俐地将金旦元方才那一段话给她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加了自己的评语：“我也觉得是这样啊，脸色沉重的老男人实在让人受不了。” 郭松爱一边喝粥一边笑：“这种片子难免是这样的，涉及到很大的历史政治，所以难以那样轻松。” 金旦元发挥道：“忧国忧民也不能说就是不对，只不过这样的内容总让人觉得有点太累了，所以相比起北京，我更喜欢上海，觉得北京太厚重了，以至于有点沉甸甸，当年才离开帝都来魔都。” 郭松爱抿着嘴笑，富泽也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说了一句：“真难怪你是搞时尚的。” 时尚圈里的人，怎么会对严肃深刻的历史感兴趣呢？距离实在有些太远了。 小何在这里并没有住多久，她是周二来到这里，本来预定周六离开，蒙林霜正好可以送她，结果周五二十三号傍晚，金旦元回到公寓，就不见她的影子，金旦元起初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出门散心，便自顾打开冰箱拿出菜rou，烹调晚饭。 不多时郭松爱回来，两个人打招呼：“明天是周六，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啊！” “是啊，我要去龙华寺。” 听到她说要去龙华寺，金旦元马上提起了劲头：“龙华寺啊，我三月的时候去过那里的庙会，特别热闹的……” 郭松爱：“啊，我是专门去拜佛，听说那里的菩萨很灵验的。” 金旦元笑道：“你是要去求什么呢？” 身体健康？青春常在？升职加薪？尽早买房？ 郭松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我啊，是想求菩萨保佑我男朋友以后一定要飞黄腾达，然后好好对我。” 金旦元：……这可真的是宝钗对宝玉的期待，希望他承担振兴家族的使命。 虽然对红楼梦没有太多兴趣，然而金旦元毕竟也看过连续剧，知道故事大概情节。 到了将近八点的时候，蒙林霜回来，金旦元一见了她，便说：“小何好像是出去了，我回来就没见她。” 蒙林霜点了点头，这一天跑了几个地方，真是辛苦，她打开自己的房间便走了进去，大约二十分钟之后，金旦元正坐在桌边吃晚餐，蒙林霜一阵风一般便卷了出来：“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要掐死她！” 金旦元登时十分吃惊：“林霜，怎么了？” 蒙林霜气得脸色发白：“她拿了我的笔记本溜掉了！” 金旦元的眉头登时一皱，居然发生这样的事，蒙林霜的笔电自己是知道的，去年刚刚入手，国际大牌，一万多块，相当昂贵的，没想到小何居然拿走了。 金旦元马上问道：“你要报警吗？” 蒙林霜道：“我知道她去哪里，直接去堵她。” 于是蒙林霜干脆买了夜间航班的机票，打了一个飞的，赶往小何的目的地，她猜得很准，小何是搭乘火车，蒙林霜就在出站口等，果然逮到了她，见了面便要她交出笔记本，否则就去报警，当初买笔记本的发票都带在身上，小何见了她自然也是心虚，没有多加抵赖，便将崭新的笔记本交了出来，蒙林霜然后便又搭乘列车，于周日下午赶了回来。 二十五号这一天下午，蒙林霜回到公寓，重重地便栽倒在沙发上，金旦元看到她一脸疲惫的样子，便问道：“电脑找回来了？” 蒙林霜点头：“总算拿回来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好心让她在我这里住几天，她却偷我的笔记本，好在我去得快，就在出站口堵到了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脸都红了，我呸！这个时候知道脸红，当初偷东西的时候做什么了？不知害臊！” 金旦元赶快给她倒了一杯水。 蒙林霜实在气得狠了，满怀痛恨，一边喝水，一边将两个人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从前在村里，就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各自离开村子，一个上学，一个打工，但一直有联系，蒙林霜是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到事发之前，依然很好，哪知对方居然偷自己的东西，真的是很会挑选，蒙林霜的个人物品之中，这是最贵的一个，转手销赃也能卖几千块钱。 蒙林霜恨恨地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她这么多年要好，她竟然偷我的笔电，她在工厂里，赚得也不少，确实辛苦些，总是要加班，不过每个月六七千总不会少，有宿舍有食堂，她又很节俭，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看到人家有一点好东西，就眼红，就要偷，她自己不是买不起啊！” 金旦元也很有些莫名其妙：“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她这种做法，很莫名其妙啊，出了这样的事，今后还怎么做朋友？” 真的很诧异，目光短浅啊，即使是从纯粹功利的角度，这样做也得不偿失，为了一台笔电，失去一个长期的朋友，值得吗？更何况小何自己也不是买不起，她这一次的举动，简直好像石乐志，头脑短路了才会这样做。 蒙林霜：“我把她的电话微信都拉黑了，今后再也不想见到她。” 富泽一直坐在旁边听，此时的感想就是，塑料花，扯头花。 这时蒙林霜又说：“她居然还反过来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就要告诉我家里，说我在外面赚了很多的钱，电脑都买这么贵，我家里肯定会和我多要钱，给我两个弟弟结婚用，我真的是，真的是……我就想这个人敢这样毫无顾忌，虽然是她自己品行败坏，何尝不是她知道我家里靠不住，把我当成摇钱树，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蒙林霜是一个有强迫倾向的探春，虽然内心有很严重的失衡，然而她却是十分精明的，早已经看清了亲人对自己的态度，所以虽然这些年也支援家里，但是并不是倾情奉献，很能为自己打算的，哪知这一次却给同村的小何摸了底。 蒙林霜一向很少诉说心事，然而这一回如此强烈的刺激，让她再也克制不住，把许多在心理咨询师面前才会说的话，对两个室友说了出来：“我一直就感到，我是没有家的，我妈爸虽然表面上说，对我们四个都一样，但是我知道，她们真正看重的是我两个弟弟，我和我二妹都只是附带。我妈就明确和我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老公家里才是你家’，还对我说，‘出了门的女儿别惦记娘家的钱’，虽然她不是在说我，毕竟我还没有结婚，她只是在说村里的事，可是我哪能不明白，家里的财产是和我没关系的？这些年来我给家里钱，是为了回报她们，家里的房子财产，我是没想要分的，可是她直接这样说，还是让我感觉很伤心。我知道不只是我妈，我们一家都是这个想法，我在那个家里，就是外人，然而按照我妈说的，‘老公家是我的家’，我也知道不是真的，自己的血亲都这样疏远，别人凭什么把我当一家人呢？就好像我妈，她给我爸生了四个孩子，直到如今倘若吵架吵得凶了，我爸还让她走，可见那是谁的家。当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也不是说绝对没可能吧，但是太渺茫了，我就觉得特别的孤立。” 金旦元静静地听着，蒙林霜说了二十几分钟，终于暂时停住了，金旦元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我是独生女，我读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本来关系都还好的，有一次说到家里的房子，他说他家的两套房子都是他的，meimei可以去住老公的房，我说幸好我是独生女，他当时就很气愤，说我应该把家产送给堂兄弟，我说没有堂兄弟，他说那么就捐献给国家，我当时就感到，他难道是从大清穿来的吗？好像我将来继承的是他的财产。” 蒙林霜微微冷笑：“是的，我两个弟弟也是一样，看到我穿的戴的，可眼红了，觉得不该买那些，应该把钱都给他们，所以我后来回家的时候，都穿得特别简单，我可不是岳飞，那么呕心沥血的。” 富泽起初倒是还行，然而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太舒服，这时候便笑着说：“你们两个是女权吗？” 金旦元耸了耸肩：“女权不女权，我倒是不太在意，我只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这么一想真的是惊悚啊，不过是赤峰的一套房屋，还给人那样惦记，简直是眼中钉，那一位男同学虽然不是出身北上广，然而家乡也是挺出名的城市，比起赤峰的籍籍无名，可是高档得多了，地产值钱，可是一听说自己是独生女，家里有房，登时如同面对仇人，金旦元当时是真的吃惊，简直不知他那些话都是怎样想出来的，为什么自己的房产就要给堂兄弟，或者是捐献国家？难道作为女人，就不该有财产吗？ 这件事金旦元本来已经淡忘，这时陡然间翻了出来，她瞬间便想到自己的随身空间，怎么能够泄漏消息呢？相干不相干的多少人在盯着啊，金旦元从不曾像此刻这样有危机感。 富泽一脸不自在：“唉，起初不是说小何的事吗？那是女人偷女人的东西，为什么忽然间就转到男人头上来了？又不是男人怂恿她偷东西。” 蒙林霜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难道不能说说别的？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小何。” 金旦元见气氛要僵硬，便笑着转了话题：“昨天松爱去了龙华寺呢，她还在那里吃了素斋，要说龙华寺那里，有许多小吃……” 笔电失窃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过金旦元发现，富泽从此有了变化，每当自己和蒙林霜谈到性别话题，他就会阴阳怪气地KY，想方设法打岔，只要有他在，两个人就不能讨论有关女人的问题，只能泛泛而谈，说些通常的事情，不过倒也无所谓，如果真想聊，大不了和蒙林霜单独出去说，又或者聊微信。 到了九月里，这一天金旦元与蒙林霜在厨房里整理物品，悄悄地正在说话，富泽开了门从卧室里出来，一见她们两个人凑在一起，登时一脸别扭，很不自在地靠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蒙林霜看着他，很不耐烦地说：“关于欠债的事情，你有兴趣？” 富泽笑得鼻梁上起了皱纹：“欠债啊，谁欠谁的债？” “松爱在外面有欠款，你要帮忙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是没什么办法了。” 富泽摸着他那高高的驼峰鼻，笑嘻嘻地转身去了洗手间，富泽很喜欢摸鼻子，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抬起手来摸鼻梁鼻翼，弄得好像楚留香似的，突击了半年武侠片，金旦元如今对武侠世界是相当的熟悉。 方才蒙林霜和金旦元说的是： “旦元，你晓不晓得，松爱居然在外面欠了许多钱的？据她说，有几万呢。” “啊，她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钱？难道是助学贷款？不过听她说起来，家境还可以的啊。” 郭松爱的家在二线城市，家庭条件虽然不是多么富裕，但是支付学费是没问题的，金旦元也是到这时才知道她居然欠债，应该也不是贷款消费，郭松爱一向很节俭。 蒙林霜说：“听她说，是把身份证借给了男朋友，男朋友自己创业，到处借钱，拿着她的身份证借了七八万元的款，现在到期了，还不上，债权人那边在催呢。” 金旦元不住地咋舌：“啧啧啧，七八万啊，我工作了两年，如今也没有那么多的存款，她工作还不到一年，可怎么还呢？尤其利息很吓人的啊，我虽然没有借过，然而也知道这种民间贷款，利息特别高。” 时尚理财啊，虽然《雅芙》还没有开设这个项目。 蒙林霜皱眉：“我那天听到催债的电话，便问她，她实在瞒不过，才和我讲的，我们都要小心一些。” 金旦元一笑：“嗯，我知道了，林霜，谢谢你提醒我。” 自从小何那一次偷东西，蒙林霜的警惕性就格外提高，她本来就很能自保，这一下更是“防微杜渐”，简直“风声鹤唳”，金旦元的观感是，蒙林霜的汗毛很容易就会竖起来，不过总是这样紧张也不太好，情绪会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