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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着。 稳得住局面沉得住气, 性情、风仪俱佳, 加上合适的出身。 是他选了又选,最适合做江阴侯府主母的女孩。 长公主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暧昧不明, 到如今已经渐渐有点头的趋势。 长公主,对了,长公主。 他微微抬起头来,极快地在御座之后掠了一眼。 猩红地衣铺上丹墀,九龙蟠珠的王座之后, 珠帘静静地垂着,大殿里没有一丝风,龙眼大的真珠一动不动,静悄悄地落在那里。 ——空荡荡的。 杜季明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这些日子以来,会坐在那里陪伴天子上朝的长公主呢?!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头顶上有不带情绪的微哑声音响起来,仿佛在唤他的名字:“杜爱卿,意下如何啊?” 杜季明背上、手心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满朝都寂静,分明每个人都低着头,杜季明却依然感受到身后无数的视线暗暗落在他的身上。 还有头顶那束不带情绪的目光。 如芒在背。 他忽然跪了下来,道:“臣对陛下一片忠心!臣自高祖以来,深蒙皇恩,纵有jian人从中作祟,实不能改臣耿耿之心。” 他“砰砰”地磕着头,心中念头电光石火般地轮转。 江阴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个杜氏家主竟然一无所知。 ——既然他们行/事之前不曾考虑过他这个族长的安危,那也不能怪他自保。 他高声道:“臣今日原本也有一桩私心,想请求陛下的垂恩成全。” “臣歆慕明珠公主殿下多年……” “哦?” 天子至此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动容,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缓和之意,道:“竟有此事?” 杜季明蓦地松了口气。 他心中翻江倒海,死死地伏在地上,声音里没有露出一点异样来:“陛下容禀。臣对明珠公主之意,天地可鉴……” 有那么一刻钟,他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都说了什么。 只是天子似乎十分满意,嘉许和安抚他:“朕知道杜爱卿是国之栋梁。昔日老杜卿还在的时候,也时常为你的终身大事担忧,只是没想到你用情如此之久,却又藏得如此之深。” 甚至当场为他和闻人泠赐下了婚事。 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薄薄一折,就将此事轻轻定调了。 明珠公主的婚事迁延已久,如今终于定了下来,阁老们都觉得欣慰,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杜季明是真的爱慕闻人泠也好,还是只是借此来向皇帝表忠心也罢,却不是一件值得关注和讨论的事了。 散了朝,闻人觉被内侍们前呼后拥地回了上书房。 杜季明在大殿上没有找到的长公主闻人亭,正坐在书案后看着奏章和密信,看见闻人觉进屋,把手头的事匆匆放下了,快步迎了上来。 一众内侍都退在了门外,只有贴身服侍天子二十余年的大内相褚茗留在房中,低着头站在帘栊底下,不去窥视内间的响动。 闻人亭搀住了闻人觉的手,就将一方帕子挡在了他的口唇边。 闻人觉身形微微晃了晃,旋就忍耐不住地咳了几声。 斑驳的血点喷溅在手帕上。 闻人亭感受到他身子稳住了,才将帕子收回来,像是被素面上的殷/红色刺痛了眼似的,扭过头去,匆匆地将手帕包住了。 她低声道:“你睡一会吧。” 她微微低着头,忽然感觉到发间一凉,旋又一暖。冕旒上的珠玉从她鬓边滚落下去,君王将他的额轻轻地抵在了她的发顶。 他只克制地停留了一瞬,就抬起了头,温声道:“好。” 闻人亭心如刀绞。 褚茗知机地走过来,跟着闻人亭一起把闻人觉搀到了榻上,又站在一边装作木柱子似的了。 闻人亭在榻边轻轻/握了握闻人觉的手,替他盖上了被子,密密地掖好了。 闻人觉看了她一眼,才静静地闭上了眼。 闻人亭又略坐了坐,到榻上人呼吸从细微渐渐变得粗重而清晰,终于沉默地站起身来。 褚茗无声地向她行了个礼。 闻人亭微微颔首。 她面上褪去了担忧,就恢复了没有表情的一张脸,脚步无声地回到桌前,垂眼在几份来自江南的密报上扫过,却又烦躁地合上了。 她出了宫门。 上书房在天子的寝宫西侧,后头有一排占地极为宽阔的后罩房,因为天子并不往这边走动的关系,已经把正房后联通往来的工字廊封住了,只作为寝宫的仓廪,在唯一留下的角门里出入。 沿廊值守的太监和侍卫看见闻人亭走过,都纷纷地俯首,不敢直视她的容颜。 闻人亭微微敛着眼,脚步沉稳而笃定,往角门的方向来。 门口竟设了两名金吾卫把守,见到闻人亭的身影,就将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地解开了。 闻人亭脚下一顿不顿,漠然地进了门。 成排的罩房都锁着门,贴着仓储的封条,只有一左一右两个角落里各自虚掩着门扉。 中庭的树上结了冰花,在闻人亭经过的时候被风吹动,摇落在她领口浓密而长的风毛里。 说不出的怪异气味从她面前的门缝里传出来。 女人被吊着手,锁在房梁垂下的铁环里,冬日寒冷,房中却烘了足够暖热的炭,使她似乎并不为赤/裸的身体而战栗——她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缝着怪异的针线,淡红色的血和脓水从大大小小的伤口里沁出来,没有得到任何护理的新旧伤口,大约就是房中异味的来源。 她头发乱蓬蓬的,神志似乎早就昏沉了,但闻人亭进门的声音仍旧刹那间将她惊醒。 ——或许不是声响,是从头浇下的一盆盐水。 闻人亭在门口站住了脚,神色淡漠地注视着她,语气却轻柔,叫她:“孙昭仪。” 她语声低低的,像是叹息:“多谢你还活着。”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触动了孙氏的精神,她忽然有一瞬的清醒,道:“陛下还没有死,我怎么敢死?” 闻人亭语气轻柔,道:“陛下享天之寿,昭仪恐怕等不到想看的那一天了。” “是吗?” 孙昭仪语声断续,看着闻人亭,即使眉骨下已经只剩下两团血洞,依然能在她血污的面庞上看到刻骨的恨意:“他提防我,提防所有人,可惜他不会提防自己的小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他拿我、当你的、替身。” “你们兄妹,这就是报应!” 闻人亭神色如雪。 她冷冷地道:“就算我要遭报应,也是天来诛我。你是什么东西?” 守在一边的施刑嬷嬷仿佛知道闻人亭的心意,已经将几样小巧的刑具冲洗好了,放在托盘里呈到闻人亭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