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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爹送我去广州念书,又遇见一个女人,她是读过洋书的女中豪杰,我俩整天一起排兵布阵、遛马射箭。谈恋爱你懂吗?她说我在和她谈恋爱。” 若玉问,“后来呢?” “死了”,穆柯说,“巷战的时候被歹徒击中了下肋,徒手格斗失血过多没救活。她给自己取了个洋名,我记不住,她长得矮,我就叫她小矮子。” 若玉往被子里缩了缩,蜷起腿缩成一团,“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穆柯低低应道,“子豪他们笑话我命中克女人,所以沾了我都没有好下场。我就想你是个男人,命硬着呢,克也克不死。谁知道呢,搞成今天这幅样子,如果你也死了,我看这辈子只有孤独终老的份。” 穆柯穿着单薄的寝衣,这会儿打了个喷嚏。若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拉开了被角,“你进来吗?” 穆柯规矩地平躺在一边,若玉还是蜷着腿,侧着身体把那半边受伤的脸埋在枕头里,另一边脸还是白里透点桃花红色。他在穆柯耳边低语,低到变成唇语,“哥,往后路还长过去的你都忘了吧,你也没有克谁,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我只想你好好的……” 若玉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安慰穆柯,后来想想都罢了。他能忘了雀娘,也能忘了小矮子,最后也能忘了自己,谁叫时日还长。 若玉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要去找杜子明,要去找山寺幸,那种画皮画面的本事能把他变成季杏棠。到时候让他带着白啸泓滚蛋,有多远滚多远,把两个混蛋拴在一起别再去祸害别人。 第88章 牢狱之灾 一声汽车刹车声,车子停在军统特工部门口。特工部监牢前的梧桐树叶全落了,监牢也被乌云罩住。季杏棠坐在车里把手伸进绵绵细雨里,再收回来,手上是细密的水珠。季杏棠下车,感受着软绵细雨,视线变得模糊,周围没有风也很安静,他心里却是紧锣密鼓,从白啸泓锒铛入狱到现在,他心里一直不得安宁。 季杏棠被一个看关监牢的狱卒领进去。走廊很长,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长廊,也只有廊尽头有光亮,这点光明给人徒增了压抑。 拐角到了一个狭窄暗潮的审讯室,狱卒打开门请他进去,随后关了门在外看守。 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盏高强度的审讯灯;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每天都要被审讯的人。 白啸泓身上暗条纹的黑色西服皱巴巴的,他气色还不算太差,只是下巴变得青苍,陡生出很多邋遢胡茬,手被手铐铐住,搭在大腿上。他在阴暗晦涩里呆的久了,眼神涣散,看见季杏棠来眼前一亮。 季杏棠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看见他仿佛所有的忧虑都不见了似的,轻轻一笑,“没人告诉你我今天要来吗?” 白啸泓想伸出手触碰他,手铐链子响了两声,手刚伸到桌面又想收回去。季杏棠却看见他一双手上缠满了白纱布,还有一小块殷着黑红的血迹,当即捉住了,焦急问道,“怎么回事?他们给你用刑了,身上受伤没有?重不重?” 白啸泓虽是阶下囚,可是还没谁敢在他面前造次,除了那个虎狼一般的苏少九。白啸泓不想在这儿耗下去,他承认自己通匪并且主动要求签字画押,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抵死不供执行枪决。苏少九当然不会轻易放他,在发现他画季杏棠的画像之后,以逼供为由拿刀子废了他的手指头,从指面到指腹,拆皮削骨。白骨曝在鲜血淋漓中,他疼的嘴唇残白,直到十根手指头全上了大刑,上面的rou皮连着骨要掉不掉,他除了疼没有任何感觉。可苏少九找了最好的医生以最快的速度让rou骨相连,然后再次屠戮,仅一个月就让他捱了三遭“凌迟”酷刑,如果是在夏天,这双手怕是要烂成rou泥,长满蛆,恶臭到白骨都会发黑。苏少九口口声声说,当初你在人身上剜rou,就该想到日后会尝到这个滋味。到底是风水轮流转,就这么一双好看的手,他喜欢的手,彻底废了。 白啸泓吃痛地闷哼一声,季杏棠忙松手。白啸泓收回手放到桌下,轻松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人给我上刑。他们一群吃政府饭的抓我进来这么久总得做做样子,不能鞭不能烙,夹了手指,有些肿不时就会痊愈。” 看季杏棠半信半疑,白啸泓又说,“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答应了苏少九什么条件?我就是命丧于此……” “别胡说”,季杏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杏棠看着他说,“这么长时间,我花了很多钱托了很多关系进来的。苏少九他就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在我们的地盘一手遮天。你放心老头子那边联络的差不多了,不要两天就能放你出去……我说了你别怪我,我擅自做主把白公馆押给了一个富商,把你的古董字画也卖了,房子卖了四十万,古董字画加起来有五十多万。严肇龄那儿,我前几天发了电报给他,他说都安排妥当了,到时候我们去到那边有他关照,以后就安生过日子。墨白在家里都呆的腻了,该送他去读书,我们在家里做些小生意。” 他说的那样好,好的让人不敢相信,白啸泓的目光直摄着他的脸,比那台高强度的审讯灯更直击人心,他的声音却分外温柔,“杏棠,你可千万别背着我做什么傻事。苏少九存心报复我,他不会让我好过。糊涂归糊涂,我不想连累你,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用管我带着墨白去投奔严肇龄就好。”他讪讪一笑,“防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还是他最称得起一声大哥。” 怕他胡思乱想,季杏棠立马接话,“我不都说了,是老头子联系的人。苏少九再有滔天权势,说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上头的压一压总轮不到他逞威风。”他的语气又软了起来,“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那个时候你脑子不清楚,我一个人拿的主意,这种事情风险大,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份危险我才没告诉你。我当初也不该故意跟你置气……你还怪我吗?” 白啸泓向他凑近了,季杏棠也凑近了去,离得那样近,睫毛都要扫着他的脸。说悄悄话一样他粲然笑道,“过了这一遭,我要画个结婚证,有红章的,让你死了也要进我们白家的祠堂,有名有份。” 季杏棠听得胸前一紧,侧肋到下腋麻了半边身体。可是一个早不能动笔书画;一个做好了打算,就是喂了他蒙汗药也要把他送到香港去,自己造的孽自己来赎就好。 他年人若再回上海,也许黄土埋过半身,旦见申江潮水涌,只当是自己来了。 季杏棠嗤地一笑,“好不正经,你画的我不喜欢,我就想要政府盖的章。” 白啸泓说,“那好,到时候我亲自去要。” 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