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之器

    黑衣黑发的少女拖着一柄白骨长剑走在火红的花海之中，她每走一步，都有蝴蝶从花海中飞起落在她的身上。

    这本该是极美的场景，可那火红花海底下是一具具破碎的骸骨，以血为河、以骨成基、以rou做路。

    这是人间的炼狱。

    忽然，少女似乎察觉了什么，侧头看了过来。

    血红色的双瞳中仿佛有彼岸花盛放其中，那是无法言喻的压迫与美丽。她稍微歪头，“活——物？”

    华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雪白的狐爪瑟缩着抓紧地面。

    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浑身的毛几乎都炸了起来，却颤抖的一步不能动。

    “到此为止吧。”一道清冷嗓音叫住了少女，白袍人神色冷凝，“他已经死了，你造下再多的杀孽也救不了他。可你再错下去，恐会受业火之刑。”

    “业火？”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她笑出了泪，两行血泪滑过她的脸颊。她平淡的语气下隐含疯狂，“你觉得我在乎吗？”

    “唰——”

    一道剑光闪过，白骨剑尖直直划向白袍人咽喉，他闪身后退，脖颈处却留下了一道殷红血痕。

    鲜血淋漓滴下，他捂住伤口，神情仍旧冷静，“莫要一错再错了。”

    “一错再错……”少女似哭似笑，她笑声癫狂，又仿佛在哭嚎。

    “尔等灭我宗门、杀我亲父，究竟是谁错了？！”她恨声道，手中长剑颤抖，“我哥哥又做了什么？！为何生生逼死了他？！”

    “他不该拿起万骨枯。”白袍人看向她手中长剑，语气肃穆，“万骨枯乃万魔之器，迟早会侵蚀他的神魂，我等不过是……”

    “够了！”少女厉喝一声，她握紧长剑，血红双瞳中满是疯狂，“既然尔等如此大义，那本座便要此界为我父兄门人殉葬！”

    无数的黑蝶萦绕在她周身，魔气浓烈的几乎要凝成液体，她肆笑着抬起纤细的手指，一只血色蝴蝶落在她的指尖。

    白袍人眉心鼓动，他沉默地看着少女，终究闭上了眼。

    一朵鲜艳的鬼擎火从他的眉心处生长出来，花瓣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少女指尖微动，血蝶慢悠悠地飞向白袍人，轻触花瓣。

    那人瞬间化为枯骨，化作花海的一部分。

    少女呆呆地站在花海中，血泪滴落下来，又从花瓣上滚落。

    “哥哥……”她呢喃着，“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好……”

    她没有再看向华柔的方向，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华柔迟疑了一下，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狐族有一通感之术，如果她猜的不错，她现在应该是在这个少女的记忆里。

    她不认得少女，但莫名感到眼前一幕有些熟悉。

    好像她曾经……亲身经历过这般炼狱之景。

    少女漫无目的地走着，所有的活物都在她面前成为花海中的一员。她不知走了多久、杀了多少生灵，漫山遍野的鬼擎火恣意生长，埋葬无数白骨。

    她是魔——是罪孽深重、罄竹难书的魔。

    直到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童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歪了歪头，并不觉得童子有什么威胁，黑蝶在她身边震颤蝶翼，“你要阻我？”

    童子的声音平静温和，那是一种很奇异的声音，像是无数种音色结合在一起，“我能救他。”

    少女无神的双眸中渐渐亮起了光，她没有说话。

    “你的亲近之人、此界的生灵，我都可以救。”童子平静道：“他也可以。”

    少女手指微颤，童子的声音仍没有停下，“他的神魂被万骨枯侵蚀，依附在万骨枯之上。只要你能够修复万骨枯，便能重聚他的神魂。”

    “而我可以逆转时光，让一切回到万骨枯出世之前。”

    “我要怎么收回残片？”少女终于出声。

    “万骨枯残片遗落万界，你手中残缺的魔器能够感应残片气息。”童子道：“宿主身死，残片便会另寻他主，你可借机收回残片。只你要清楚，若宿主身死，这份因果终究要算到你兄长身上。”

    她沉默良久，白骨剑上魔气闪动，变换为一串白骨手串缠绕在她的细腕上。

    “我明白了。”

    无数裂纹蔓延开来，面前的景象如镜般破碎，又重新聚合起来。

    黑色的锁链从阵眼中浮现，一根接一根地锁住青年的身体。女子柔美纤细的手轻抚他的脸颊，下一刻，那只玉手轻易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住手！”华柔急切喊道。即使明知这是通感之术的幻境，可她依旧心疼像是要裂开，本该漆黑的美目染上淡淡的紫光。

    女子无所觉察，她从青年的胸膛中掏出了一枚泛着光泽的莹白骨片，她痴迷地看着骨片，“这就是万魔之器……”

    “啪——”

    一只茶盏摔落在地上。

    华柔睁开眼，眸光泠泠地看着不请自来的蓝衣女子。

    “元欢宫主不请自来，想来不是为了拜访兄长吧。”华柔唇角笑意不减，犹如剪秋水的眸中却是一片寒意。

    元欢仍是一副清冷的模样，“jiejie邀请公主去宫中做客，还望公主赏脸。”

    “合欢宫的诚意未免差了些。”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此人名唤方逸尘，是一位化神中期的修士，“只宫主一人来，怕是带不走殿下。”

    “方前辈。”不等元欢说话，华柔已经站起了身，她并未看向元欢，而是目视前方道：“冥荒长老既然来了，怎么不现身？”

    “尊上不在，老夫来这儿倒是有些欺负人了。”冥荒大笑两声从虚空之中走出，他话语之中隐隐带着不容抗拒的意思：“请公主走一趟吧。”

    方逸尘转头看华柔，华柔伸手阻住他，面不改色道：“那就请冥荒长老开路了。”

    她并非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幻境中的场景一次次浮现在眼前，华柔定下心神，声音稍沉，“只有一事不知长老可否为我解惑？”

    “公主但说无妨。”冥荒笑道。

    华柔深吸一口气，眼中染上紫光，“合欢宫给长老的筹码，可是万魔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