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谢礼

    一楼的小客厅里摆着架钢琴，郁悰来的第一天问过她是不是会弹钢琴，巫和悦摇摇头说家里没有人会弹琴。过了会，她又改正了自己的话，说她爸爸会弹。

    小时候巫寻偶尔也会打开琴盖弹两下，真的只是弹两下，食指压在琴键弹出几声不成曲调的琴音。巫和悦心烦的时候也会过去胡乱摁几下。

    巫和悦到底还是没能想起真正跟郁悰第一次遇见的具体场景。

    回到迷雾圣地之前的那些记忆并不深刻，当时年纪又太小，记不住实属正常。即便如此，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仍旧执着地在脑海里闯来闯去。巫和悦晚上本就睡不着，索性下楼设了个结界弹琴消磨时间。

    地平线上沐浴着月光的清光，巫和悦把手搭在钢琴上，音韵在月色中跳动。她望着窗外随意摁着琴键，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仰头望着月亮的模样让郁悰心底好不容易消散的不安再次显现。

    “巫和悦。”他忍不住出声唤道。

    巫和悦转过身，食指指了指楼上，又竖起压在唇边示意他外婆在睡觉，让他小声点。

    郁悰走到钢琴旁时，隐隐感觉到周遭的环境有些变化。他想起刚刚在一旁看巫和悦弹琴时没听见琴声，随便猜猜就知道她肯定是施了什么法隔绝了声音。

    果然，郁悰一靠近钢琴，巫和悦就以正常的音量跟他说话了。

    “这么晚还不睡？”

    “你不也一样。”

    巫和悦耸耸肩，“我一直都睡不着。”

    郁悰在琴凳上坐下，指尖微动试了下音，问：“睡不着的话你都干嘛？”

    “看书追剧熬药剂，什么都干。”巫和悦给他让了位，好奇道：“你会弹？”

    “小时候学过。”郁悰回忆着琴谱，生疏地给她弹了首梦中的婚礼，“一直不睡觉身体不会出问题吗？”

    巫和悦不知从哪里掏出瓶绿色的药剂，拔掉木塞一口闷完：“有这个就没事。”

    “靠嗑药啊？”郁悰打趣道。

    巫和悦抬手在他肩上锤了一拳，“你这人讲话真难听。”

    琴音从郁悰指尖流出。

    看到坩埚，巫和悦会想起沸腾时发出的嘶响。同理，她看到钢琴时也会想起某个月夜里有人为她弹琴。

    郁悰在为她弹琴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后，气氛骤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的琴音在巫和悦听来有些黏糊糊的，情意酿成蜜沾满每一个琴键，起伏的音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今晚的气氛有些危险，浮动的空气里有什么在脱离轨道。巫和悦搭在钢琴上的手无意点了点，换来与郁悰的对视。

    无数种可能构成上百万个平行世界。

    或许在那些世界里他们从未相遇，巫和悦没有给过郁悰一片永不枯萎的叶子，郁悰没有对巫和悦一见钟情。或许在某个世界里，巫和悦没有觉醒巫师天赋，作为正常的人类女孩在暨德念书生活，跟郁悰以同学的身份相识。

    月亮的光辉倾透过树叶倾斜在随风晃动的飞烛草上，世间万物被月光模糊，如同被柔软的网笼罩着。

    一草一木朦胧空幻，月光下他的眼睛如忽明的萤火。心脏猛烈撞击着心房，客厅十二点的钟声随着脉搏一同响动。

    好奇怪，奇怪极了。像是海浪拍打礁石，激起阵阵激荡。不是没看过他的眼睛，为什么唯独今天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难道因为此刻他们身处的是真实的世界？可他们不一直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吗？

    巫和悦搞不懂，就像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弯下腰扣着郁悰的脸吻上去一样。

    温热的唇紧紧贴着，只是贴着。

    琴音停止，重归寂静。巫和悦清晰地看见他的睫毛在微颤，随后感受到他微微张开了口。

    呼吸交杂，琴音里的感情透过唇舌传递。郁悰搭上她的腰，仰着头臣服似的接受她的吻。

    纯粹的，不掺杂性爱的吻。

    “是钢琴曲的谢礼吗？”他问。

    巫和悦挑挑眉，明丽的眼眸里装着他小小的影子，声音飘飘忽忽，“算是吧。”

    “那我应该弹好点。”

    “已经很好了。”

    “教你？”

    “收学费吗？”

    郁悰思忖了会，道：“收。”

    “一件小时候的事抵一节课。”郁悰掐着她的腰把人放到钢琴上，“怎么样？”

    沉闷的琴音消散后，巫和悦摁了下白键，算是应答，“很划算，你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