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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以外的田垄之上,行过一顶轿子。 那是一顶细竹所制的辇轿,两边垂着鲜红色的纱布,除此之外十分的简陋。 抬轿的人影纤细,腰肢窈窕,竟是四个女子,皆披散着长长的黑发,脸戴面纱,身着白裙。 还有一个打头走在最前,手中握着铃铎,行过之处,铃音清脆。 那股浓郁的药香,便是从轿子里边传来。 隔着朦胧的红纱,能看见一个人坐在其中。那人倚着靠背,双手拢在袖中,身形既不过分纤细,也不过分挺拔,竟是不辨男女。 四名白衣少女,抬着那顶鲜红色的轿子,就这么行过小路,慢慢地,消失于尽头的密林之中。 林子幽诡,深不可测,此时正腾起淡薄的雾气,如同将轿子整个儿吞噬进去了一般。 联想方才的景象,竟像狐妖现世。 白妗回过神,才发觉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难以言喻的恐怖。 那老妪还在跪着,半天也不起身。 白妗走到她的跟前,老妪这才将脸抬起,目光有些呆滞。 “你在跪谁?” 这老妪却像是惊惧到了极点,口里念念有词,不肯答白妗的话。 白妗蹲下身来,要去碰她的篓子: “你采这花草做甚?” 老妪猛地清醒,用力将她的手背打开。疼痛使得白妗缩回了手,姜与倦在她身边蹲下,揉了揉白妗发红的手背。 他盯着老妪,神色逐渐凝重: “老人家,村里最近可是有什么重大的节日?” 老妪想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 “月祭。” 她喃喃地说:“十日以后,有月祭…” 姜与倦默了片刻,轻声问:“老人家,烦请告知,今年是几年?” 老妪捡拾着地上的草蔓,将黑布重新盖在篓子上。她看了眼姜与倦,有点茫然地回答: “今年…是景和十一年。” 姜与倦眸光顿沉。 今年,分明是大昭的宣和十一年。 而景和…乃是太行年间的年号。 作者有话要说: 全书最大boss要来了 ☆、巫族 月祭乃是太行时, 民间祭祀的一种,却在大昭高祖年间被废止。 只因,月祭那日, 在一些偏远的地方,人们会捉来童男童女, 献祭于天地,手段之残忍骇人听闻。 本以为这恶习早已绝于世间, 谁知在这小小村落, 竟然还能遇见。 随着姜与倦的温声解释,白妗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就在方才, 她突然想起那蛇护兰花的图案,自己曾在青衣教的一本□□中见过,那是…… 巫族的图腾。 传闻太行高祖建国之时,百花齐放,宫中兰草丰茂, 高祖的寝宫外,更是生出一株垂花兰。 故而, 垂花兰常常指代太行皇室。 而素以滕蛇为标志的巫族, 是太行时期帝王最信任的家族,族中人历遍太史监、司礼监、内阁大臣, 传有“通神”之能,每每独揽大权,后来渐渐避世沉寂,直到千年之后, 被大昭高祖下令灭族。 白妗将自己的怀疑说给姜与倦听,青年立刻面色发紧,将她牵离了小路,步伐加快。 “巫族…”他喃喃这两个字。 “妗妗可知,为何高祖要灭绝巫族。”姜与倦转头,低声道。 白妗摇头,那本□□只是惊鸿一瞥,她并不熟知此族。 “此本宫廷秘辛,但告知你也无碍,”姜与倦蹙眉,“妗妗,你可见过白住房?” “白住房?” “不错。此物又名寄居蟹,生于海中。长成后会向海螺发起进攻,将其柔软的内里撕碎,然后钻进壳中,将坚硬的螺壳据为己有。” “巫族习性,便类于此物。” 习性如同寄居蟹…什么意思。 白妗一颗心跳得飞快,心口骇异却在不断扩大。 孤寂的荒村,夜色阴冷,林中不时有黑鸦扑棱翅膀飞过… 方才累积下来的惊恐在这一刻爆发,她顿住脚,扯了扯姜与倦的袖子。 他回身看她,夜色中轮廓深挺,神色肃正。白妗心里一定,三步并两步靠入他怀,深深地贴着,不肯走了。 埋进胸口的面容柔软,他摸了一把乌黑的长发,似乎轻笑: “妗妗如此胆小。” 她皱皱鼻子,不吭声。 长途跋涉这么久,以为能好生休憩,谁知竟可能撞上杀人据村的巫族。 任谁不心生恐慌? 白妗有点自欺欺人地后悔,早知道就缩在那家客栈,不出来了! 姜与倦安抚她的背,“倒也未必是巫族。此一族在高祖年间便被赶尽杀绝,即便有所关联的人等,也早被驱逐出了大昭。那图案…兴许只是村里民众被人诱导画下。” 毕竟,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他们一路遇见的人,不论口音还是装束,确确实实都像是本地的村民。 只除了那顶轿子… 白妗“嗯”了一声,手却摸索过去,自动紧握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贴。 这个举动,让姜与倦有点意外。 想起此前,每每他来牵时,她都会下意识挣上一挣,要用力才能让她安分。 何时这般主动? 妗妗…他贪婪地看了她一眼,却垂下长睫,敛起神色。 掌心的热度让她稍许心安,又紧紧攥了一攥,感受他指节薄薄的茧。 他任她动作,神情始终温和。 白妗这才闷闷说,“哥哥。我们快回去吧。” “…嗯。” 忽有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jiejie…” 白妗吓了一跳,却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小少女,正睁大着眼睛,怯怯地看着她。 “jiejie,买茶糕么?”将什么捧上前来。 篾竹篮子里叠着几块茶绿色的糕点,形状小巧,气味诱人。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篮子,眼巴巴看着白妗。 她出现得突兀。 可年纪幼小,神态怯懦,衣装也破旧褴褛,没有什么可以挑剔。 白妗蹙眉,怀疑道:“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小孩出来买卖?…还是在夜里?” 女孩面露沮丧:“家里人生了病,今天该是由我来卖茶糕,听说邻村办酒,去那儿可能卖得好些,我刚从那里回来,却没能卖完…”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jiejie,我家住那儿…”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人家,果然亮有灯火。 白妗还是犹疑。刚想说不吃甜的,姜与倦已将银子递了出去,温和道: “包起来吧。” 女孩顿时惊喜:“谢谢哥哥!” 白妗微感讶异,她看了一眼小姑娘…豆蔻之年,正是同槐序差不多的年纪。 于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