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三章 周村血战（九）

    大中午的时候，烈日把周村的青砖碧瓦晒的直冒烟。

    八路军教二十一团指挥所里，参谋们抱着几部电话在不停地询问前沿观察哨，了解鬼子动静。

    教二十一团团长曹进、政委伍家声把参谋处划的周村城防图摊开在桌上，拿着铅笔不停地在图上比划，研究防守问题。

    教二十一团正面抗击第五师团已经第二天了，在这一天半时间内，教二十一团虽然采取的是节节抗击、交替掩护、夜晚袭扰的战法，给鬼子以重大杀伤，但是毕竟天上有成群的敌机，地上是精锐的第五师团，部队在每一个阵地上都不能持久坚守，必须打一下就走，否则的话就会被鬼子强大的火力淹没。

    教二十一团当然是训练有素、装备先进，但小鬼子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鬼子的空中优势，让战士们吃尽了苦头，好在小鬼子的飞行员们自从在冀鲁边的滨县吃了大亏后，对教导师有一种畏惧心理，不敢俯冲扫射，只能投弹，就这一路打下来，部队伤亡也很大。对于自湘江边整编成军以来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教导师各级干部来说，这种伤亡简直不能接受，这种战法更是不容易接受。

    曹进这次算是真正领教了鬼子火力的厉害了。由于是在根据地作战，工事修的都很完备，曹进本来以为以教二十一团的实力，不要说坚守一天、两天了，就是坚守上十天半月都没有问题。结果却让曹进大吃一惊，八路军只要敢坚守哪个村庄，小鬼子等于就找到了攻击目标，飞机炸、大炮轰，然后就是毒气弹，直到把整个村庄夷为平地。这样一来，八路军就不敢再固守了，总不能让小鬼子把所有村庄和房屋都毁了吧！那样的话，乡亲们怎么生活啊？

    从王村周围一路退到周村镇的时候，曹进忍不住给曾中生发去电报，直言这样和鬼子主力硬抗不是办法，再这样打下去，不但部队会被拼光，战后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大问题，没有村庄没有房子就等于彻底失去家园。请参谋长考虑，是不是可以下令脱离与敌接触，保存有生力量，另寻战机。

    曾中生是什么人，自然知道这样打部队伤亡重，教二十一团伤亡大，其它部队伤亡也大。但是不这样打，就不可能吸引鬼子在鲁南的重兵集团北上，师主力也不可能完成南线歼敌的任务，必须得咬牙坚持。再说了，这大白天部队也不可能全线撤退，那样，只能让部队成为鬼子空中火力和地面重火力的靶子。

    因此，撤进周村后，教二十一团接到了八路军鲁东指挥部总指挥、教导师参谋长曾中生的命令，要教二十一团务必在周村坚守到夜里12点，进一步吸引鬼子，掩护各部队撤退。同时，必须在周村与小鬼子巷战，不能让鬼子的飞机大炮把周村给炸平了。

    这个命令一下，让曹进和伍家声想利用周村坚固的城墙把小鬼子阻击在城外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想了想，参谋长的命令有道理，不能让鬼子把周村给毁了，这可是青砖碧瓦的院落，要是毁在战火中可就太可惜了。再说，让鬼子进城也比把鬼子挡在城外好，和鬼子搅在一起，最起码小鬼子不能肆意轰炸和施放毒气了。

    不过，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小鬼子进城，他们必须付出代价。办法多的是，最有效的还是电起爆炸药包和反步兵雷、反坦克雷。

    考虑到不能让小鬼子用飞机大炮轰炸，曹进的想法是在四面城门均埋设炸药，放鬼子一部分进城后，再起爆炸药炸鬼子的后续部队。这样。因为城里有鬼子，城外的鬼子投鼠忌器，不至于集中飞机、重炮轰炸或放毒气。至于城墙，也不能就这样白白让小鬼子占领，上面也要埋上地雷和炸药包，还要提前布置好飞雷炮、步兵炮、迫击炮和掷弹筒，小鬼子入城后一定会登上城墙插旗和欢呼的，那里就是他们的坟墓。反正城墙坏了不要紧，容易修复。

    这周村被八路军占了一段时间了，原来是八路军对济南防御的支点，工兵早就在城内修建了部分工事，加上城里票号银行大商家多，各家都有地下室作金库，实施坚壁清野后，城内已经没有一个老百姓了，八路军很快就把院落打通，将城防工事修建完备。教二十一团进入周村的时候，这周村镇里已经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

    曹进和伍家声围绕着大街、丝市街、棉花市街和魁星阁、千佛寺、观海楼等重要街道和庙宇部署兵力，要求各部队在对敌进行杀伤后，退入院落，与鬼子逐院争夺，务必坚守到夜里12点，再从北门撤退。

    教二十一团刚进入周村，鬼子就接踵而至，追击到了周村城外。不过，小鬼子对城镇已经有了畏惧感，他们在城门口吃尽了苦头，知道凡是八路军把守的城镇，都是陷阱，那是一定得用死人把城门口填起来的。

    就是在小鬼子犹豫不决、等待大部队的当口，教二十一团在周村完成了部署，部队全部进入指定位置，就等着小鬼子来厮杀。

    第五师团这一路上吃尽了八路军的苦头，部队伤亡惨重。眼看着八路军进了周村镇内，却不敢尾随追击，生怕再上八路军的当。

    等大部队上来后，安藤利吉中将亲自对周村进行了抵近观察，发现周村城门大开，仿佛一座空城。但安藤利吉就是不敢轻易派部队入城，因为他知道这周村城里的八路军极难对付，战术素质很高，还有利器能够克制他的战车、装甲车，贸然入城必然会造成重大伤亡。

    第五师团师团长安藤利吉中将是日军骨干将领之一，马上命令用飞机把炮兵观察员吊起来，便于观察城内动静，给火炮指示攻击方向。

    不料炮兵观察员升空后，却报告说繁华的周村已经是一座空城，满大街见不到一个人影。似乎八路军溜了。

    安藤利吉破口大骂升空的炮兵观测员比猪还笨，八路军会溜么？这么坚固的城池，八路军如果不坚守的话，那就成了玩笑了。

    被一路上日军尸体刺激得恼羞成怒的安藤利吉，既然知道城里隐蔽有八路军主力部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对周村城内大规模发射特种烟，想用毒气一举解决战斗。

    鬼子这招大出曹进和伍家声意外，他们之所以想放鬼子进城巷战，除了不想让鬼子把周村炸成一片废墟外，也是指望和鬼子搅成一团，不让小鬼子发射毒气。不过，还在红七军团攻占西安后，各部队都开始进行防毒气科目训练，占领天津、青岛和消灭鬼子几个师团后，教导师各部队都有了防毒面具，虽然数量达不到人手一具，但也基本够用。

    这次战斗从一开始，八路军采取的战法都让小鬼子没有机会大量使用毒气，但在坚守村落的时候，小鬼子已经小范围多次使用毒气了，战士们也都有经验了，一见炮弹落下冒烟，就知道小鬼子又开始玩阴的了，赶紧戴上防毒面具。一部分没有防毒面具的就马上用湿毛巾捂住嘴和鼻子，以免吸入毒气。

    曹进边戴面具边咒骂小鬼子缺德，不敢进攻，却采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本来他想命令团属炮兵报复鬼子，向鬼子发射毒气弹的，但看看风向不对，只好作罢。

    安藤利吉下令发射特种烟后，耐心等了一个小时，感觉时间到了，八路军不死也会失去抵抗力的，就命令各部队派出搜索小队从南门、东门、西门分别进城。至于北门，一个是得绕半天路，再一个是安藤利吉害怕八路军没有全部死光，会据城顽抗，给他的第五师团带来不必要的伤害。还是给他们留条路，把他们赶出城来，在野外加以消灭。

    鬼子兵开始进城了。不过小鬼子很狡猾，他们吃的亏太多了，警惕性就高了，依然是成攻击队形，猫着腰、端着枪，快速奔跑到城门口时，才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一步一张望地攻进城里。

    还好，很安全，八路军没有开枪，安藤利吉的胆子大了起来，命令第九旅团和近卫独立混成旅团各派一个大队进城。

    先进城的鬼子没有进院落，他们要迅速沿街道前进，迅速控制要点。第二批鬼子就不一样了，他们首先要抢占城墙，插上膏药旗，欢呼雀跃一番，顺路居高临下监视全城动静。

    看到膏药旗插上了城墙，安藤利吉这才心安了一点，命令第九旅团长步兵第十一联队联队长长野祐一郎大佐指挥第十一联队从南门进城，负责清剿城里残余的八路军。其余部队暂时待命。

    长野祐一郎大佐是第五师团中最恨八路军教导师的人之一，原因很简单，象他这种资历的军官，基本上都已经升少将了，只有他和第九旅团第四十一联队的山田铁二郎大佐两个人没有升，主要就是第五师团打了大大的败仗，第二十一旅团和骑兵联队、野炮兵联队全部玉碎，导致军部不批准战功卓著的长野祐一郎大佐和山田铁二郎大佐升迁。因此，长野祐一郎大佐对八路军恨之入骨，把刘一民三个字写下来，贴在自己的战刀上，每日都要劈上一千下，边劈边喊“刘一民，死啦死啦的有！”

    来到周村城下的时候，长野祐一郎大佐就已经有点发狂了，这一路上被八路军狂揍，作为全师团先头部队，他的第十一联队损失惨重，虽然各大队都没有成建制被消灭，但减员非常厉害，师团长阁下已经先后三次给他补充兵员了，眼见再补充下去的话，师团补充步兵就要全部补给他了。

    现在好了，老对手缩进了周村城，这八路军的指挥官看来脑子被烧坏了，连这小小的周村城是死地都看不出来，大军把这小城一围，他望哪里跑？

    刚才安藤利吉下令发射特种烟的时候，长野祐一郎大佐就在安藤利吉身边跃跃欲试，几次请战，要求率先攻击。安藤利吉考虑到第十一联队一路上打的都是吃亏上当的仗，损失过大，几次补充，必须得让他们先进城，才能有助于保持第十一联队的士气和攻击力，就答应了。

    长野祐一郎大佐接到进城命令后，迫不及待地拔出指挥刀，命令权联队在坦克、装甲车掩护下，全部进城。

    看到鬼子第三批部队入城，伍家声就提醒曹进可以行动了。因为不能让小鬼子进城的太多，得让他们慢慢地进、一批一批的进。

    曹进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就命令工兵起爆南门炸药，命令火力支援营对登上城墙的鬼子进行火力覆盖。

    教二十一团工兵连负责南门炸药起爆的是三排九班班长卢思成，这是个在天津参军的大学生，学的是化学，对炸药爆破之类的东西有研究。参军后，本来是留在后勤司令部，准备充实军工厂的。不料和工兵团长任超然见面后，被任超然讲的工兵参与作战的战机给吸引了，在工兵团一呆就是一个月。这一呆啊，他发现八路军教导师工兵团的作战手段竟然如此先进，越发着迷，死活要当工兵。训练一阵后就被调整到教二十一团工兵连来了。

    为了确保埋设的炸药包能够准时起爆，卢思成把电线埋设好后，带着自己班的战士躲进了城门口边一家商铺的地窖里，通过地窖的通气孔把电线扯了进来，让两个战士藏在商铺的阁楼上，观察命令起爆的信号弹。

    这一接到命令，卢思成就狠狠地按下了起爆器，霎时间，南门就传来了地动山摇的连续爆炸声。

    卢思成喊声走，就掀开了地窖入口上的木板，领着战士们就往隔壁院子跑。没办法，这里距离城门口太近了，小鬼子很快就会搜到这里的。好在院墙已经打通，砖头都是活放着的，推开就行了。

    激烈的爆炸声让长野祐一郎大佐登时就清醒了，马上就意识到城里确实有八路军，而且是非常精锐的八路军。刚才的特种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熏死他们，让他们对皇军施展了如此卑鄙的手段。

    长野祐一郎大佐还没有来得及清点伤亡人数，更惊人的事情出现了，八路军竟然对上了城墙的皇军士兵实施炮火打击，看样子八路军又使用了那种可以抛射炸药包的发射装置，不停地有炸药包伴随着炮弹在城墙上爆炸，还有一些落到城墙外面，吓得在城门外待命的士兵们都慌忙卧倒，一个个撅着屁股，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剧烈的爆炸声也惊醒了安藤利吉中将，不过他一下子就吐了出来，因为爆炸把一个鬼子兵的眼珠炸了出来，端端正正地落在了被卫兵簇拥着的安藤利吉的头上。

    吐完以后，安藤利吉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炸塌了的南门城楼，满眼都是迷茫，弄不懂发射了那么多的特种烟，八路军为什么还能活下来。现在再想发射，就得把进到城里的部队撤出来，否则就只能牺牲他们了。

    安藤利吉还没有疯狂到这种地步，他马上命令炮兵联队准备炮击。结果炮兵联队报告说飞机吊送的炮兵观测手联系不上，不能给出准确的炮击方位。请师团长阁下明示，是不是要和航空兵联系，一举摧毁眼前的小城。

    安藤利吉没有下令摧毁眼前的小城，因为他接到的命令说，这个周村是山东最富裕的地方，里面店铺林立，不但有皇军急需的物资，还有大量的金钱，青岛的正金银行被刘一民洗劫一空，大日本帝国急需用周村商人们的钱财去填补亏空。让他在周村哪怕是掘地三尺，把商人们扒皮抽筋，也要把钱弄到手。否则的话，正金银行可能就要倒闭了。

    安藤利吉手头兵力充裕，刚才的爆炸虽然伤亡惨重，但是他还能承受的起，为了正金银行，为了大日本帝国的经济，第五师团长安藤利吉中将咬咬牙，开始发出一连串命令，要挥动大军杀进城去，彻底消灭这支可恶的八路军，以解心头之恨。

    这个时候，周村城里八路军和日军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日军胜在兵力雄厚，援军源源不断地涌入；八路军胜在占了先机，构筑了巷战工事。刚开始的时候，日军确实是吃了大亏，但随着日军大部队入城，开始和八路军逐院争夺，就慢慢站稳了脚跟，开始建立攻击阵地，依托阵地和八路军对攻。慢慢地，日军开始占据战场主动权了。

    曹进和伍家声对战场形势变化感觉很明显，当然他们心里也有数，想凭自己一个团挡住第五师团的进攻根本就不现实，因此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坚决守住北门，保留撤退突围通道，然后和鬼子缠斗，争取把时间拖到晚上。到了晚上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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