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三章 血染富金山（二）

    如果按照历史上那样的死拼硬打，36师就要全部消耗在富金山上了。现在从统帅部到前线指挥官的战略思想都发生了变化，蒋介石也好、宋希濂也罢，都不会再让36师与富金山阵地共存亡了。但是，富金山对于扼守大别山来说，太重要了，也只有36师这样坚强的部队，才能守住正面阵地，挡住日军西进步伐。因此，宋希濂才会坚决命令36师不准后退一步。

    艰难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大早，日军飞机就成群结队地飞到了富金山的上空，把一枚枚炸弹投到守军阵地上，阵地上马上就是尘土弥漫。

    陈瑞河早上醒来连脸都没有来得及洗，就见成群的小鬼子飞机飞过来了，心里打了个激灵：这可不是好兆头，看小鬼子这架势，怕是要拼命了！

    陈瑞河抓起电话就命令各团注意防空、访炮，主力全部上阵地，然后又向宋希濂报告了自己的判断，请军座命令防守侧翼阵地的88师、61师做好战斗准备，防备小鬼子全力突袭。

    陈瑞河的判断是对的，第十三师团师团长荻洲立兵此时已经象赌红了眼的赌徒，一心一意想翻本。

    这也难怪，第十三师团自从在金山卫登陆加入中国战场以来，可以说是攻无不克，俨然日军中头等主力师团的样子。据说大本营对十三师团的表现十分满意，某个权贵曾透露象荻洲立兵这样战绩一流的将军才是大日本皇军的骄傲，应该担负更重要的责任。荻洲立兵听到这个消息后正在飘飘然，却没有想到小小的富金山却阻挡住了十三师团的前进步伐。连续几天恶战下来，浪费了那么多的炮弹、炸弹，富金山守军阵地早已经被炸得翻地三尺了，结果精锐的第十三师团不但没有打开西进大别山的通道，而且还伤亡惨重，整车整车的尸体、伤员往后方拉，弄得荻洲立兵坐卧不宁、狂躁不已。

    就这还不算，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中将见第十三师团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富金山，派了一个作战参谋前来查询情况。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连发三封电报，表示对富金山战事的关切。日军大本营更绝，直接命令第十六师团、第十五师团增援第十三师团，从两翼迂回。用日军总参谋长闲院宫载仁亲王的话说，就是想不到战力强悍的十三师团在航空兵配合下还拿不下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头，看来需要重新评估荻洲立兵中将的指挥能力了。

    本来就被巨大伤亡弄得咬牙切齿的荻洲立兵，在十一军、华中派遣军和大本营的这种高压下，神经都快崩溃了。他下定决心，集中全力、孤注一掷，务必一举攻下富金山。为此，他调整了部署，把师团的几个补充大队、工兵联队、骑兵大队全部充实到各联队，命令山田但二少将指挥第103旅团攻击富金山两翼阵地，牵制守军不能互相增援；命令沼田德重指挥第26旅团集中全力攻击富金山正面阵地，务必一举成功；命令师团配属的山炮兵第19联队联队长横尾阔大佐加强火力支援，关键时刻要发射特种烟，保证步兵能够一举突破。

    就这还不算，荻洲立兵给畑俊六、冈村宁次发去电报：“我军遇到强手宋希濂军的顽强抵抗，伤亡甚大，战况仍然毫无进展。我军对富金山之敌束手无策！”

    发完电报，荻洲立兵想了想不能简单地这样说，这样说后果很严重，很可能影响自己的前途和第十三师团的勋绩，于是就又给畑俊六和冈村宁次发报，称富金山之所以久攻不下，主要原因是防守富金山的是蒋介石的嫡系精锐71军，该军原来是蒋介石的警卫部队，有两个德式师，装备、训练都是中**队中最好的。敌人如此强大，而航空兵配合却不到位，没有做到多架次持续轰炸，导致精锐的十三师团伤亡惨重。要求司令官阁下督促航空兵集中力量打击富金山守军。

    还别说，荻洲立兵这封电报还真起了作用，十一军不但星夜给十三师团调来了重炮旅团和大批补充兵，弥补十三师团作战损失，还严令航空兵集中力量掩护富金山攻击战斗。这下，荻洲立兵的胆子更壮了，不但把各大队、联队、旅团全部满编，还有富余兵力可以做补充队和预备队，特别是新到的重炮旅团，可以用火力覆盖整个富金山。

    这不，一大早航空兵的飞机就来了，把富金山守军阵地炸的一塌糊涂。

    荻洲立兵一见航空兵轰炸效果很好，摸着花白的胡子连说几声哟西，然后就命令重炮旅团和山炮兵19联队开炮，对富金山守军阵地实行火力覆盖，然后又命令沼田德重和山田但二开始攻击。

    沼田德重这老色鬼早已经急疯了，接到攻击命令后，马上就命令完成补充的第58联队投入战斗，形成三个攻击波，务必一举击溃守军。

    这沼田德重虽然是个人渣，但指挥作战也不含糊，命令58联队投入攻击后，他自己带着旅团司令部所有人员去了添田浮大佐的第116联队，准备万一第58联队攻击不顺，就亲自率领第116联队投入战斗，一举攻占富金山主阵地。

    说实话，36师此时伤亡已经很惨重了，基本上减员三分之一，个别连队伤亡甚至超过二分之一。按说伤亡达到这个程度，就应该撤下去休整补充了，可是日军在不停地进攻，怎么能撤啊？

    36师之所以能坚持这么多天，主要还是宋希濂对如何防守富金山动了脑子。战前他动员了一千多民工在工兵营的指导下开挖阵地，首先挖了大量的伪装阵地，还布置了伪装物，然后真正的阵地不是过去**惯用的水平战壕形成的环形阵地，而是利用富金山缓台挖掘不规则战壕，多重战壕又有交通壕相连，每道战壕都设有掩蔽部，布设暗火力点，战前又对整个阵地进行了伪装。这样一来，前期小鬼子的飞机轰炸和炮击基本都打在伪装阵地上，就是到后来，日军飞机、炮火把阵地炸的一塌糊涂，但守军还不忘伪装阵地，小鬼子不到跟前坚决不暴露火力点，这就让防线能够坚守的持久一点。加上富金山正面坡势较缓，日军没有能够掩蔽身形的地形可以利用，每次步兵进攻都成了靶子，自然伤亡大了。可惜，71军经过淞沪会战后缺少大炮，不然的话可以让日军伤亡更重。而日军的强势就在于空地一体的火力优势，守军的伤亡主要是日军的炮火造成的。

    日军飞机轰炸后，开始15分钟炮火准备。

    这次鬼子的炮击不同于前些天，前些天鬼子的炮弹主要是山炮弹，口径小，杀伤力有限。今天鬼子动用了重炮，而且看炮弹的密度应该是新调来了一个重炮旅团。陈瑞河久经战阵，和小鬼子打了一年，这些情况他自然是一看就明白，鬼子这是要发动全线进攻了。

    陈瑞河看了看天，这该死的老天竟然一片晴朗，非常适合小鬼子的飞机作战。这样的话，鬼子飞机机群，再加上重炮旅团，富金山阵地想撑过今天可就难了。

    陈瑞河直接要通了宋希濂的电话，恳请军座立即向校长报告，富金山阵地危亡存于一线，无论如何请派空军支援，哪怕能够驱散小鬼子的飞机也行。

    放下电话，陈瑞河下令预备队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鬼子炮火刚一停止，36师各部队就进入阵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张鑫的连队就部署在富金山正面的一线阵地。

    说是一线，其实已经是原防线的三线阵地了。原先的一线阵地、二线阵地经过几天的反复拼杀和日军的狂轰滥炸，早已经毁坏。

    今天已经是防守富金山的第九天了，张鑫的连队已经由满编连队减员到了84人了，就这还是伤亡较小的连队，所以今天就被调整到了正面一线。

    鬼子飞机、大炮轰炸的时候，张鑫领着弟兄们都躲在掩蔽部里，炮火一停止，张新就带着弟兄们上了阵地。刚准备好，连副把手一指，就说了声：“连长，鬼子上来了！”

    张鑫爬在阵地上向下一看，就见小鬼子形成了三道散兵线，第一道看样子是个大队，千把号人。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地看不清楚。但不用想，那绝对是鬼子主力。

    一看鬼子散兵线距离还远，张鑫就知道上当了，他可是参加过淞沪会战的老兵，对小鬼子的鬼把戏很清楚，直觉上感觉小鬼子肯定会再来次炮火打击，就赶紧下令弟兄们撤离阵地进掩蔽部。

    果然，张鑫他们刚刚撤离，鬼子的炮弹就落了下来，把阵地炸的面目全非。张鑫知道，小鬼子有炮兵观测员，这家伙打的还真准，不知道其它阵地上的弟兄们撤下来没有，伤亡大不大。

    又过了15分钟，鬼子的炮声稀疏了，张鑫马上带着弟兄们扑上了阵地。刚把机枪架好，小鬼子就已经到了80米以内了。张鑫没有半点犹豫，喊了声打，全连整补后新配的九挺捷克式轻机枪就吼开了，密集的火网一下就把冲上来的鬼子给打蒙了，呼呼啦啦地往坡下直滚。

    张鑫他们一开火，左侧、右侧的连队也都开火了，不过枪声有点稀疏，张鑫知道，一定是刚才鬼子的炮火左右两侧的连队带来了伤亡。必须得尽快支援，否则两侧阵地一丢，自己的阵地就也守不住了。

    看看当面第一波的小鬼子基本退下去了，张鑫马上命令三排抽两个班，各带一挺机枪，去增援左右两侧阵地，自己指挥弟兄们继续坚守阵地。

    战斗从一开始就打成了白热化。

    日军第一波攻击被击退后，第二波随即就攻了上来。

    第十三师团不愧是日军的精锐，战术动作娴熟，配合默契，单兵作战素质极高。守军又缺乏大炮，小鬼子的步兵炮、掷弹筒、重机枪很容易建立阵地，与我军对射，压制我军火力。

    36师也不含糊，那也是绝对的中央精锐。虽然伤亡在不断地增加，战士们在各级指挥官的带领下，死守不退。

    等到小鬼子第三攻击波冲上来的时候，张鑫的连队不得不放弃一线阵地，转向二线，继续抗击。

    伤员们无法转移了，都揣着手榴弹、抱着炸药包缩在战壕里，等着小鬼子上来拼命。

    鬼子冲进一线阵地了，不等他们把太阳旗插起来，战壕里的伤员们就拉响了炸药包和手榴弹，一阵轰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过，一线阵地的战壕就成了修罗场。

    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左右了。小鬼子占领一线阵地后，可能是需要调整部署，暂时停止了攻击，只有鬼子的大炮和飞机不停地轮番轰炸。

    趁着这个空挡，张鑫在掩蔽部里查了一下人数，全连只剩下54个人了，一排长、二排长也都阵亡了，连连副的背上都插了一块小鬼子的炮弹皮，不得不抬下去了。

    张鑫拿出几包烟，分给弟兄们抽，自己也点了一根，狠狠地抽了几口，大声说道：“弟兄们，大家都把家乡地址和亲人姓名说出来，我给大家记好。今天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墓了，万一有哪个弟兄能够活着出去，负责给每个弟兄家里写封信，告诉家人我们死在了富金山，让他们不要再有念想了。”

    说完，张鑫从公文包里掏出笔和本，写道：张鑫，国民革命军第71军36师上尉连长，浙江绍兴人。父张福来，绍兴庆华堂伙计。

    张鑫写完，弟兄们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七嘴八舌地报着自己的家乡地址和亲人姓名。

    等张鑫记完，鬼子的炮声也停止了。张鑫把公文包埋起来，然后手一挥，招呼弟兄们上阵地去了。

    到了11点的时候，小鬼子的飞机再次飞来肆虐。这个时候，中国空军八架战斗机飞临富金山上空，向日军轰炸机编队发起了攻击。双方你来我往，在空中翻翻滚滚，展开了激烈的空中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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