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四一章 一枪撂倒

    万春圃虽然是地地道道的鲁南汉子，是典型的山里老头，但是见多识广，南造云子这一声“爷”喊的，让他心里登时就警惕起来了。

    初春的早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万春圃清癯的脸上，把一道道皱纹显得犹如这抱犊崮山区的沟壑一般，看上去要多分明有多分明。

    一声“爷”字喊出口，南造云子就开始忽悠万春圃了，先是把她苦大仇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然后就说在这个世上她已经孤苦伶仃了，没有一个亲人了，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小鬼子复仇。

    紧接着，南造云子扑通一声跪在了万春圃面前：“爷，你收下我吧。我给你当闺女，跟着你打鬼子。等打跑了小鬼子，我接你去徐州城享福，给你养老送终！”

    南造云子可是土肥原贤二培养出来的间谍之花，那是何等的心高气傲，现在为了隐蔽潜伏竟然跪在万春圃面前要给万春圃当闺女！

    按说，万春圃应该高兴才是，这么漂亮的八路军女干部要给他当闺女啊！放眼鲁南地区，这么俊俏、有文化、说话体贴的闺女能有几个啊？

    战争年代人心隔肚皮，明明是兄弟，说不定背后就起杀机。就象万春圃和孔昭同、孙鹤龄，原来都是以兄弟相称，都是这一带山区有名的大地主。后来万春圃当了八路军，并且动员孔昭同当八路军。而白彦镇的孙鹤龄却悄悄地与日军勾搭上了，当了汉jian，还率领着自己的马队去把孔昭同悄悄地抓了起来，要不是半路上遇上八路军，孔昭同可能就被孙鹤龄杀了。日伪军重兵扫荡鲁南的时候，孙鹤龄还带着日伪军来打万春圃和孔昭同。直到八路军发起鲁南战役，这才消灭了协助日军封锁公路的孙鹤龄部。

    看多了战争年代的变节投敌当汉jian，又当了八路军县长的万春圃，伸手就把南造云子给拉了起来，一脸慈祥地说：“闺女，你能参加八路军就能给你家人报仇。要搁在以前，你给我当闺女我高兴都来不及，非得连请三天客不行。但是，我们现在都是八路军，都是同志和战友，不兴这一套了。”

    万春圃对南造云子的表演起了警惕之心，就婉转的拒绝了。实际上，他应该答应南造云子。那样的话，南造云子说不定还会继续在八路军里潜伏下去，胡底他们就可以施展反间计，让小鬼子狠狠地上一次大当。

    南造云子愣住了，瞬间脑子里就转了无数个念头。

    万春圃知道面前的闺女难堪了，马上补充道：“闺女，张如兰同志，你放心，八路军里都是战友，同志们会非常关心你的。”

    这万春圃，还真行，自从当了八路军的苍山县长后，说话也慢慢的变得文绉绉了！

    南造云子憋着两眼泪，跑出了万春圃住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出师不利，南造云子又一次遇到了挫折。

    南造云子躺在床上，反反复复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走还是留？

    日本的间谍都是心智异常坚定的货色，历史上有一个抗战时的日本间谍，一直在中国潜伏，等候命令，一直等到中日关系正常化都没等到命令，最后算是公开身份，回到了日本。

    南造云子是间谍中的间谍，心智更加坚定。按说，她应该执行华北方面军的命令，在八路军中潜伏隐蔽，给日军提供重要情报。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南造云子坚信八路军保卫部门怀疑她了，再潜伏下去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要魂断沂蒙山了。

    南造云子好想给江田埝发个电报，报告一声她的处境，请求指示。但是，她现在不敢动发报机，害怕八路军的保卫人员就在暗中监视着她，给她来一个人赃俱获。

    万般纠结之下，南造云子决定马上逃走。她已经被中国人关进一次监狱了，不想再被关进监狱。而且，这山东的八路军不同于其它中**队，对待间谍的手段极其狠辣，川岛芳子就是落在他们手中后被公审枪毙的。南造云子不想落一个川岛芳子那样的下场，那会让大日本帝国蒙羞的！

    决定逃走的南造云子，开始行动了。

    这个时候，胡底他们还没有抓住南造云子的任何证据呢，只是在秘密监视。

    实际上，胡底他们已经秘密搜查过南造云子的住处了，什么都没发现。当然，胡底是高手，行动又很从容，南造云子也没发现住处被搜查的痕迹。

    猎人和狐狸，就看是猎人的枪快还是狐狸的速度快了。

    下定决心逃跑的南造云子，马上就去找了苍山县妇委会主任，说是她想跟着工作队行动。

    苍山县政府组成有多支工作队，现在的中心任务就是动员年轻人参军。因为主力扩军整编，鲁南我军教五旅、新五旅、鲁南警备旅在上次日军重兵扫荡的时候损失较大，继续补充。地方武装陆续抽调补充主力后，各县大队、区小队、游击支队、独立团都需要补充兵力，任务就落在鲁南各县、区政府肩上。

    南造云子伪装的张如兰，由于到根据地时间短，一直随苍山县政府机关和县大队行动，做群众工作也是在县政府驻地做，还没有单独带过工作队呢！

    妇委会主任也是年轻姑娘，一听南造云子想跟着工作队行动，很高兴，当时就说行，喊了两个妇委会的干部，让她们和南造云子一起，组成一个工作队，到大炉村去，那里是万春圃县长的老家，群众基础好，便于工作。

    南造云子马上就向主任敬礼，说了声保证完成任务，就领着两个妇委会的干部出门了。

    这两个妇委会干部，都是本地人，一个叫颜秀玉，一个叫陈慧珍，都是十**岁年龄，打扮也和南造云子差不多，头上戴军帽，腰里别手枪，一看就是八路军工作队的女干部。连手枪都一样，是缴获日军的王八盒子。这种枪纯粹是防身武器，比起驳壳枪和美国的大威力手枪来差远了，主力部队不用，基本上都配发给地方干部和地方武装了。

    一路上两个姑娘叽叽喳喳的，不停地和南造云子说话，打听徐州城的情况。

    南造云子想不到这么顺利就离开了县政府和县大队驻地银厂村，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也许八路军保卫部人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呢？毕竟她的身份证明和徐州地下党的介绍信都是非常可靠的，八路军不会随便怀疑她的。

    心情高兴的南造云子，顺着颜秀玉、陈慧珍的话题，给她们大致讲了徐州的情况，还说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带她们到徐州城去，逛逛徐州的大百货公司。

    翻山越岭，一直到大炉村，南造云子的心情都是愉快的，因为他没有发现有八路军保卫部的人追上来。

    南造云子伪装的张如兰是妇委会副主任，是领导，自然也就是这支小工作队的队长了。

    这个时候，南造云子突发奇想，想把颜秀玉和陈慧珍俘虏了，带回日军部队去。她不能空手而归啊！

    还有个问题，那就是她路不熟，需要这两个本地姑娘给她带路。

    大炉村是万春圃老家，也是他拉队伍的根据地，家家户户都有人参军或当民兵。南造云子和颜秀玉、陈慧珍进村后，老乡们热情的很，又是烧水又是做饭，加上三个人都是年轻姑娘，大爷大娘不离嘴，仅仅一个晚上，就动员了6个小伙子参加县大队。

    第二天早上，南造云子对颜秀玉和陈慧珍说，大炉村是老根据地，工作好做，明显是领导照顾他们这个工作队的。不如再换个地方，看能不能多动员点人参加八路军。

    颜秀玉和陈慧珍都是年轻姑娘心性，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想多做工作。听南造云子这一说，两个姑娘都愿意。加上这一带全是根据地，安全没问题，两个姑娘都同意南造云子的安排。

    三个姑娘在大炉村带足了干粮，开始向大炉村南面双河走去。结果，到双河一看，区里的干部正在这里活动，南造云子就领着两个人继续向南走。结果一路走，一路遇见在这一带活动的区上的干部和区小队。一直走到了南鲁城，天色也晚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到峄县的税郭镇境内了，那里有日伪军的大据点，随时有可能遇上小鬼子的。

    走了一天山路，南造云子和两个姑娘都累的香汗淋漓，直接就进村了。

    南鲁城是大村，也有围子墙，有民兵队。南造云子她们有路条，民兵直接把她们引到了村长家。

    到了晚上，村子里的民兵队出发去袭扰师山口据点的日伪军，南造云子就鼓动两个姑娘和她一起去，说是说不定还能打死一个小鬼子，缴获一把三八大盖呢！三八大盖射程可是比手枪远，再遇到小鬼子的话，隔着二、三百米都能开枪，一打一个准。

    颜秀玉和陈慧珍一听就激动了，二话不说，跟着南造云子就走。三个姑娘尾随着南鲁城民兵队，接着夜色掩护，向师山口日伪军据点摸去。

    南鲁城村民兵队也和八路军学上了，到了日伪军据点外，先埋上地雷，然后就开始喊话。不过，他们不会说日语，只能用汉语喊话。南造云子听的清楚，民兵们喊的是“伪军弟兄哥们呢，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欢迎你们拖枪参加八路军。带一支步枪过来奖励10块大洋，带一挺机枪过来奖励50块大洋。打死一个鬼子，额外奖励10快大洋。弟兄们，你们的夫妇妻子都在等着你们反正呢！”

    据点里的日伪军开火了，机枪、步枪打得嘎嘎直响，子弹把南造云子她们隐蔽的地方打得尘土飞扬。

    日伪军打了一阵，不见民兵队还击，就停止了射击。一个伪军隔着射击孔喊道：“外面的土八路听着，有种的就攻过来，看老子们的子弹能不能把你们打成蜂窝子！别装神弄鬼的，耽误老子们睡觉！”

    民兵队不理会伪军的咋呼，又开始了喊话。这次喊话的内容变了，更直接了：“坦上集的王小旦听着，我前天赶集的时候碰见你爹了。你爹说，你娘吃了八路军军医开的药，病快好了，已经能下炕了。你爹让我们告诉你，别披那张汉jian皮了，赶紧拖着抢投八路吧。就是不愿当八路，回家种地也行。你爹说，他年龄大了，牛也被小鬼子抢走了，一个人拉不动梨，等你回家拉犁种玉蜀黍呢！”

    “北泉沟的李大个听着，你媳妇让给你捎信，说是她要回娘家去了，你爹和你娘她不管了，让你回家给你娘种地做饭！”

    “新庄的吴有财听着，你舅说给你说了个媳妇，是尚岩李铁匠家的闺女。人家闺女说了，不图你的钱，不图你的地，就想让你回家当游击队。只要你能打死一个鬼子，人家闺女就和你结婚！”

    南造云子从小在中国长大，汉语说的和中国人一样，民兵队的喊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住地咒骂该死的土八路大大的阴险、大大的狡猾，这不是瓦解皇协军的军心么？要是让他们这样喊下去，总有一天师山口据点的皇协军会哗变的，连人带枪都会投向八路军。奇怪，据点里的皇军为什么还不开枪呢？

    南造云子心里一阵悲哀。淞沪会战的时候，皇军在杭州湾一登陆，中**队几十万大军都望风而逃。现在倒好，一群老百姓组成的民兵队，枪没有几支，就敢来袭扰皇军据点。照这样下去，大东亚圣战何时才能彻底胜利么！

    南造云子刚刚产生疑问，据点里的日伪军就开枪了，边开枪边叫骂。

    这次，民兵队点燃了装在铁皮桶里的鞭炮，霎时间，民兵队阵地上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据点里的日伪军听了，以为是机枪在打，轻重机枪和掷弹筒都打开了。

    这个时候，民兵队撤退了。

    颜秀玉和陈慧珍正要随民兵队撤退，南造云子拉住了她们，低声说道：“等一等，日伪军马上就会出据点追击。到时候我们突然开枪，打他们一个突然袭击。拿到三八大盖再撤不迟！”

    颜秀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张主任，我们没有长枪，日伪军追上来很危险的。”

    南造云子低声说道：“不要紧，这是夜晚，又有地形掩护，鬼子抓不住我们。跟我来！”

    说完，南造云子从地上爬起来，提着手枪猫腰朝着据点前面的一个小山沟跑去，看样子是想隐蔽。

    颜秀玉和陈慧珍没有多想，跟着南造云子就向前跑去。

    她们不转移阵地也不行，小姑子的掷弹筒发射的榴弹正在刚才民兵队隐蔽的阵地上爆炸，一不留神，鬼子的弹片就可能追上她们。别说牺牲了，大姑娘家，婆家都还没有呢，万一脸上被小鬼子的弹片划伤，还咋谈恋爱寻婆家么！

    师山口据点的日伪军打了一阵，听着土八路阵地上的枪声慢慢稀落了，也就停止了射击。

    过了一会儿，不见土八路阵地上有动静，一个伪军隔着射击孔又喊开了：“土八路，怎么不打了？没子弹了吧？有种你们继续喊啊？看皇军的掷弹筒不把你们炸死！”

    喊完，仍然不见八路军阵地上有动静，那伪军就又喊道：“土八路，咋不出声啊？有本事你们打啊？看你们能把老子的球咬掉不能！来啊，打啊！”

    南造云子刚要喊民兵队撤走了，赶紧来接她进据点，师山口据点的日伪军就出动了，开始向民兵队的喊话阵地搜索过来。不用说，日伪军是来捡漏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南造云子的逃跑计划等于是成功了，师山口据点就在眼前，只要她进了据点，就彻底安全了。

    南造云子突然出手，打掉了颜秀玉和陈慧珍手里的手枪，象头发怒的母狮子一样，又是脚踢，又是手推，把两个年轻的八路军女干部打翻在地，手里的小手枪指着二人，低声喝道：“老实点，不准动，动就打死你们！”

    不等颜秀玉和陈慧珍迷瞪过来，南造云子就用日语叽里呱啦地喊开了，意思是要日伪军停止搜索，土八路已经跑了，阵地上埋有地雷，小心被地雷炸伤。

    颜秀玉和陈慧珍这才明白张如兰就是混进八路军里的日军jian细，两个姑娘拼命了，喊了声狗特务，就在地上翻身，要来抱南造云子的腿，想把她掀翻，夺回手枪。

    这两个年轻女干部哪里会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南造云子的对手，再次被南造云子踢翻。

    南造云子一边用手枪对着颜秀玉和陈慧珍，一边用日语喊到：“我是大日本帝国特工南造云子，我抓了两个俘虏，快来协助我进据点。”

    就在这个时候，黑夜中飞来一颗无声无息的子弹，端端正正地打在了南造云子的后脑勺。南造云子大睁着那双曾经颠倒了好几个国民党高官的美玲的眼睛，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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