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外室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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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过后,温雅颇为满意地从月染那根仍然硬胀着的roubang上下来,却见这可怜的小少爷虽然维持着站姿,却是小脸绯红双眸紧闭,俨然是站着昏了过去。 而更有些糟的则是,他先前割腕伤处包扎的绷带已经渗出了大片血色,大概是在站立承欢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时,为了维持平衡抓握床架太过用力。过程中月染接连被cao到失神,全然无暇顾及手腕的伤口。 温雅不由得有些懊悔,连拉带拽地将在初次高潮中昏过去的小少爷弄到床上,就连忙披上外衣出去叫了医官。 清理伤口又重新包扎,高潮的余晕散去,月染也疼得清醒了。这一来二去地还是失了不少血,他便只能靠在床上,左手臂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被公主府的侍仆喂着汤药,却是可怜巴巴地望向床边的温雅。 他满眼都是热情的恋慕,倒看得温雅有些受不住,只是问:“你今日先在这歇下,有什么需要的,我差人到客栈里拿来。” 月染却是照着话本里的台词摇了摇头:“只要小姐陪陪奴就够了。” 温雅已经让禁卫回皇宫报备了,今晚在公主府过夜,自然也算是会陪着他。并且不说别的,单说这小子先割了手腕又被骑得伤口开裂,着实有些可怜。 等侍仆喂完汤药端着空碗走了,温雅在床边坐下,便被月染用完好的右手握住了手指,进而将她整个手包在掌间眷恋地摩挲。 月染心里十分甜蜜,却又假意小声地抱怨:“奴刚才有过,小姐就给奴开了保胎药……” 他是以为虽然自己只是外室,但心爱的小姐却是盼着他早日怀上他们爱情的结晶。可实际上温雅也没想这么多,直言道:“这就是给伤患通用的方子,里面有些止血益气的药罢了。” 若是思路寻常的男子,听心上人这样说恐怕要失望了,然而月染反而沾沾自喜起来:“那奴要是因此有了身孕,小姐不会责怪吧?” 温雅不置可否,觉得这想法颇有些荒诞。毕竟他是继任的北凉王,宗法上并不能当监国公主的侧室,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记在北凉王那一支系。 不过这小东西还没有名分就急着想受孕,多少也是受了市面上流行的话本的影响。 温雅知道其中一些缘由。自从周朝开国以来女子受孕越发艰难,当时各地官府鼓励移风易俗,便有意推广带男子孕育情节的话本。 而由于中原男子不太受传统礼教的限制,即便是未婚生子也不影响落户,因此在书写剧情上有颇大的发挥空间。久而久之,男子孕育的情节倒成了流行话本必备的设定。以至于到了现在,话本里要写点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就必然要写到阴差阳错珠胎暗结。而且往往当男主角的都得是侧室甚至是外室,规规矩矩三书六礼的正夫绝对当不了主角,甚至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反派。 至于温雅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当侧室最好写的题材便是当监国公主的侧室,而温雅年少时也曾想了解一下民众对监国公主的看法,便差人收集了市面上最流行的涉及监国公主的话本。那些玩意看得她大为震惊,于是连夜写信给舅舅,千万不要给她的宝贝表弟看那些流行糟粕。 可是虽然雨沐没看过那些糟粕,没有长辈管教的月染倒是被从小灌输了不少——大抵也是由于话本的用词诙谐易懂,又配有精美的插图,相比于别的书籍更吸引儿童的注意,久而久之就会养成看话本的习惯。 之前北凉王作为永欣公主左侧驸马后代里活着的最后一支,在温雅的认知中是势必要被她舅舅最终铲除的。然而现在雨沐接管皇权实行仁政,要在周朝全境禁止暗杀报复和私设刑堂的行为,那与其放任一个血缘决定的危险因素在民间,倒不如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只是这小少爷割了腕又伤口开裂,暂时不好带进宫里,只能先安置在公主府养养伤了。 不久后,皇宫就举行了殿前选秀仪式。只是温雅本人并没有出席选秀,而是去卫城参加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远洋蒸汽轮船的启航仪式。 这艘船名为“九婴”,装配了机造司大件铸造厂当前制作过最大的蒸汽轮机传动组。它的建造者乃卫城富商孙泮夫人,为了修建船体而在卫城河港修了一座新的船坞。而在建好后,“九婴”立刻邀请监国军勤务官进驻,为这艘旗舰所引领的船队提供军事保护。 相比于早期商队赖以交通的内陆河运,海运并非周人的强项,而当前人们也普遍认为,海上并没有什么事物值得关注,沿海岸线运输也不必太过担忧远洋的危险。因此这艘“九婴”还是彰显机造司技术高超的意图多些。 实际上“九婴”的初次启航也十分安全平顺。温雅与进驻船队的勤务官们同孙夫人的商队一起从京卫入海口启程,在海上航行至南涯,短暂地于德莱琪取材《生演论》的丹法群岛停泊,并乘小船上岸与当地知县和驻地哨所统领会面,然后便进入了返程。 只是在回京的航行中,孙夫人多次委婉地向温雅暗示,希望监国军能买下“九婴”。 温雅严肃询问了其中缘由,才得知这位孙泮夫人当下已经负债累累。这事得从六年前说起,当时京城里流传着一个消息,说康明帝要重修行宫。而孙泮作为周朝最大木商,听闻消息便从南方进购了大量建造木材,又租借仓库进行囤积。可是重修行宫的事迟迟没个影子,不仅购买木材消耗了大部分流动资金,租借仓库的费用也与日俱增。孙泮的商行岌岌可危,于是才铤而走险,将那批木材全都用作了建造大型船坞和“九婴”,指望用激进的做法掩盖自己资金周转的隐患。 因此在“九婴”修建完毕后,孙泮已经无力再运营船队。即便是不把船队卖给监国军,也只能再找别的下家,来换成现钱救商行的急。 温雅觉得一言难尽,原来她急着让勤务官进驻并不是为了防海上的强盗。 不过监国军收了这么多朝贡,倒是正愁有钱没处花。温雅便将“九婴”买了,但她也不是吃亏的性格,又以此为由用极低的价格雇佣了孙泮的海运船队,为监国军执行海上任务。 于是在启航时温雅还是受邀做客,返回时便成了这艘船的主人。她与监国军众将领合计了一番,最终决定先差遣海运船队在海上为沿海哨所运输物资,作为河运和陆运的补充。而“九婴”作为具有独立航行能力的大船,则被编入了监国军作战舰队,以后在海上作战时承担补给和维修的功能。 一来二去,这些事耗费了温雅一个多月的时间。而等她回到京城时,便先收到了公主府的消息,她养的小外室查出有喜了。 这消息并不令人意外,温雅先回了皇宫,打算休息两天再管那些事。 而雨沐接到他出了一趟海的宝贝表姐,抱着她像是轻了些,于是心疼坏了,连地都不让沾地将她抱回了寝殿,而云奴也早已候在那等着给他心爱的主人喂奶。 其实温雅并没觉得喝人乳有什么特殊作用,断了一个多月似乎也没什么后果,但她的小夫郎们就十分相信这个。毕竟家里的五个孩子喝奶长得颇好,那给孩子们的娘亲多喂些,大概也是能强身健体的。 只是产后哺乳期的男子产奶产得颇多,温雅喝过之后都觉得有些饱了,便窝在云奴怀里,懒洋洋地抚着他刚刚有些显怀的小腹。他和雨沐,还有青荬和梅谢那俩,大约都是在大营时最后一晚怀上的,到现在已有四个月了。 雨沐也凑上去,拉起表姐的小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却并没有接着把温雅从云奴怀里抢过去,而是俯身在她的唇角吻了一下,便在床边坐下:“爹爹快生了……我想着,要不还是去看一下。” 温雅原本都没想起来她舅舅已经快到产期的事——长辈的私生活她向来不会多问,就像无论她老娘已经不知道跟人生了多少个,温雅也只会管青荬这唯一一个有名分的亲弟弟。 “是该去看看。”她只是说,“不过你不是不想见那郑夫人么?” “我爹爹生产,同她有什么关系?”雨沐嘴上呛了一句,却还是有些不安地抚上小腹。 他自己和另外四个生下元宵他们,即便没遇到什么危险,也大概是由于年纪尚小身子康健。而他爹爹已过而立之年,却要在有着十几年间隔后生下二胎,恐怕不会比年轻孕夫生头胎容易。 雨沐觉得还是得亲自看着爹爹,因此提议道:“jiejie,要不等那几日你就给京城哨所遣个差事,将那郑夫人暂时调走,我和小云到蓬莱宫陪着爹爹。” 温雅听了连忙说:“这样不好。就算你不认郑季?那个娘,也不能干涉人家陪着夫郎孩子的权利。何况你以为,舅舅在生产后是更愿意见到你俩,还是郑季??” 确实,雨沐自己也清楚,男子生下孩儿后第一面肯定最想见孩儿的娘亲,但他又担心那郑夫人照顾不好他爹爹,于是只好道:“反正我打定了主意要去,她在就在吧。” 而云奴对此也没有异议。他本就是逆来顺受惯了,虽然对于做暗杀之事的娘亲有些畏惧,但也不像雨沐那样有主见地反对。而康明帝同郑夫人成亲,便也是云奴的嫡父,身为儿子去陪着父亲当然也是应该的。 于是雨沐在皇宫里做了一番安排,包括给青荬、梅谢和莱叶排班照顾孩子们,给还未生产过的扎散和阿吉排班照顾温雅,以及给新选进来的几个面首找点杂事做,免得他们在宫里闹腾。在安排妥当后,到第三天休沐日,他便同云奴一起去了蓬莱宫。 而至于温雅新收的“外室”,雨沐临行前还嘱咐她,尽快将那继任北凉王接进宫里,以免他一个人在公主府又磕了碰了。 温雅见她的宝贝表弟小小年纪却越发适应当大家长,只觉得颇为有趣,便也遵从了这个“命令”,到格物院院署取了新一期的《格物院简报》,就去公主府接那月染小少爷。 马车到达目的地之前,她将这期简报的大致内容翻了一遍,把看着有点意思的几篇文章撕下塞进袖袋。而后禁卫拉开车门,温雅刚要下去,便被一个身影扑上来正堵在门口。 这身影自然是月染,听说了小姐要来这“别院”,便连忙换上颜色最俏的衣裳来迎接。终于见到他心爱的小姐,更像是此生第一回见到阳光的花一般,伸着手臂便要抱她。 温雅看他左手手腕上伤处已经大好,也就由着这清丽隽秀的小少爷将她从车上抱下。只是月染抱着她还不够,又趁着这姿势温雅躲不开,在她侧脸上亲了好几下,抱进屋里之后还将她圈在怀里坐在自己腿上,亲昵地磨蹭了许久。 亲完之后,温雅道:“收拾一下,今天带你进宫。” 月染立刻雀跃起来,他是以为小姐因为自己有孕而高兴,从而要给他名分,如此他们便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当真么?小姐要纳了奴当郎君?” 谁知温雅捏了一下他光洁柔软的脸颊:“你是温氏旁系,本来就当不得公主面首。” 这也是自周朝开国初确立的规矩,监国公主直系仅能与皇帝直系联姻,便是为了防止皇族旁系通过当监国公主的侧室威胁到皇权。因此即使作为表亲在本朝并不认为是luanlun,北凉王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当监国公主的面首。 虽然自己也能想得到这一点,月染听她这样直说出来,仍然有些眼眶泛红:“可是奴已经有了小姐的孩儿……” “有了就生下来,将来继承北凉王的爵位。”温雅是不太理解他在难过什么,当监国公主的侧室而受封勋官,也就是赐予等同皇族的身份,而这小子生下来就是皇族,还惦记那个勋官的职介干嘛?“还是你不想进宫?” 她是觉得月染作为皇族,在皇宫里与青荬的地位类似,到别的侧室面前都高人一等。然而月染却是被那些话本里的设定带得歪了,只觉得他没有名分就进了宫,势必会被那些面首郎主欺负。 若只是他一个人被欺负也罢,可他已经怀了监国公主的血脉,若是进了宫便成了众矢之的,恐怕会因此受别人陷害,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像那些话本里写的,为了安全留在别院将孩儿悄悄生下来,等到孩儿长大些再让他回到娘亲身边。 月染这样想着,便小声试探地问了问:“小姐,如果奴不进宫……会怎样?” “必须进宫。”温雅没有给他留选择权,“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多少要考虑到安全。况且在宫里也有人照顾,比这公主府舒适得多。” 月染刚想说进了宫里虎视眈眈,对他腹中的孩儿才不安全,但转念想小姐怕是不知道那些宫斗的腌臜事,若是他这样说了,反而会让小姐觉得他是妒忌污蔑别的男人。 于是月染只好委曲求全地点了点头,想着进宫后一定要十二分小心,千万不能让小姐的血脉受到一点伤害。 温雅在公主府等了半个多时辰,下人们才将月染的随身行李收拾好。这一看才发现,他带了满满三箱的话本,还有几本放在包裹里,像是新买的。 温雅向来不干涉别人的爱好,但同月染坐上去皇宫的马车,还是忍不住问:“你买了这么些书册,可都看过了?” “当然看过,这都是奴精挑细选的佳作。”月染说起来十分得意,“看过后觉得不好的,奴都拿去卖了,只有值得重读的才会留下。” 因为之前见过——在她看来是——抹黑监国公主的话本,温雅对这些乱编的故事并无多少好感,但见他读了这么多也不禁有些好奇:“真有这么好看?那你随便挑一本讲讲吧。” 于是月染就要讲那《秋湖花钗误》的故事,可他刚讲了一半,温雅便说道:“这叫什么大户人家,怎么能对侍奴动私刑?若是出意外让人小产死了,官府可就要找上门了。” 月染本来讲得动情,十分怜悯故事里玄湖的不幸,被她这么质疑不由得懵了片刻:“取血是为了治病,怎么能算用刑呢?” “若不是用刑,为何要专从一个孕夫身上取血?”温雅反问。 “当时家里的主子还不知道玄湖有孕呢。”月染替这话本辩解道,“正常男子取几滴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医官取血前总得切脉吧。”温雅道,“就算没切出来,那小侍奴也哑巴了么,怎么不说明自己有孕不能取血?” 她这么一说,月染也意识到了故事里的漏洞,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那是玄湖误以为凭秋小姐要弃了他和孩儿,万念俱灰根本不想说话。” 温雅觉得逗他颇有意思,于是故意道:“如此说来,他是连小姐的面都没见到,就自己在心里给小姐定罪了。这样的性子就算修成正果,婚后也过得鸡飞狗跳。” 这下月染真是急了,他就算自己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也不允许别人说他喜欢的话本角色过得不好,于是就与温雅争辩起来。 然而还没争几句,马车进了宫门行在廊道上,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只听见前面吵吵嚷嚷的,似乎有许多人。 这毕竟是在皇宫里,任何人都不能挡了监国公主的座驾。司车停下了马,要让禁卫下车去驱赶。而温雅也觉得奇怪,稍微挑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便瞧见前面路上走着一众长相貌美衣着俏丽的小公子,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布袋装的花卉,在路上有说有笑,倒真是花枝招展。 然而就算是青春靓丽,也不该到人家后院里游玩,何况这里是皇宫禁地。温雅不免有些生气,雨沐刚一日不在,那些宫侍就放了闲杂人等进来,真是不想活了。 她刚要骂人,却见领着那一群小公子的是两名穿制服的太监,于是便抬手止住禁卫下车的动作,对司车说:“再往前走走。” 等监国座驾行到那一众小公子身后不足五尺,那群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挡了路,连忙躲到一旁靠墙站着,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马车也停下来,温雅掀开帘子,对那两个领头的太监责问道:“谁准你们带外人进宫的?” “殿下恕罪。”那两名太监连忙行跪下,“奴才是受皇上之命,带新晋郎主出宫采买花卉,回来装点御花园。不想惊扰了殿下,奴才们罪该万死……” 原来这些在宫道上吵吵嚷嚷的小公子是前几天刚选出来的面首,因为温雅回京后就只在升清殿待着,还没见过这些人。她扫了一眼,竟然一共有十个,怪不得雨沐出宫前要专门做些安排,来防止他们闹腾。 既然不是闲杂人等,也就没有管的必要。温雅叫他们起来,便放下帘子令司车继续驱车向前。 月染刚刚躲在车厢深处生怕被看见,此时却好奇起来:“前些天才选的面首,怎么小姐这就不认得了?” “殿选的时候我没去,他们都是主君选的。”温雅解释道。 月染第一次听说还可以这样,忍不住说:“那小姐也不怕主君选了一群丑的……” “选丑的做什么?生一群丑孩子,抹黑皇家颜面?”温雅只觉得好笑,“我家阿沐漂亮得很,又是执掌皇权的圣人,为什么要妒忌那些寻常出身的小郎君?” 月染瞧她对于主君倒是颇为信任,心里却不由得嘀咕,先不论漂不漂亮,皇帝妒忌侧室的可一点也不少呢。他虽然平日看的都是虚构的话本,但毕竟也是出身皇族,自然听说过那位嫡祖父将朝中闹得天翻地覆的事迹。 不过月染还挺同情他那位嫡祖父的。要知道就算话本里写宫斗,也都是斗那些独占宠爱打压他人、甚至干涉朝政的高位郎主,从来也没有斗皇帝的——何况就算斗赢了皇帝,让监国公主同皇帝恩断义绝了,对面首来说能有什么好处?在月染看来就是庶祖父作为年长的侧室将年少的主君折磨得发疯,他那几个伯伯才会遭到康静公主的报复,后来连他爹爹也被波及了。 因此月染是想着进宫后要谨小慎微,防范别的侧室,而不要同主君起冲突,能够将孩儿安安全全地生下来便好。 马车很快便到了升清殿前。月染连忙要起身先下去,再侍候小姐下车,然而厢门拉开之后,外面却已经候着一位身材颇壮的小公子,竟是他之前在姜隘开成衣铺时遇到过的。因为当时这位小公子同行中两人都不似中原相貌,还有一人颜色异常浅淡,便让月染印象颇为深刻。 月染还记得当时那三位说他们嫁到京城,没想到竟是嫁到了宫里。而看这位一头卷发的小公子现在肚子已经圆鼓鼓得颇为明显,恐怕当时就已经至少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竟然还差点跟别的客人打起来,真是太不小心了。 阿吉将温雅从车上抱下,却也不放在地上。自从雨沐登上皇位,宫里的大太监也不敢太拘束他们这些郎主,于是本身蛮族出身不懂礼教的小将军便更加放飞自我,也不管还有别人看着就在温雅脸上亲了好几下。 而他亲完之后又看见车厢里还有月染,才将温雅放下来,按着之前教习公公教的样子照猫画虎地行了揖礼,开口的周语虽然音调还有些奇怪,却也比刚来时强了许多:“北凉王殿下贵安。” “郎主贵安。”月染也回了一礼。原本他想着要防备别的侧室,但看这位外族小公子颇有些憨憨的,又已经怀了身孕,也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害人的事来。 因为被雨沐嘱咐了要好好照顾妻君,也要关照新来的兄弟,阿吉今日提前沏了茶,又用冰窖里存的冰镇好了摆在桌上,还切了一盘杂果冻当作茶点。 月染第一次来到皇宫内院,坐下后还有些拘谨,也不敢吃桌上的点心。但抿着茶水时突然有些害喜,忍不住舀了一小块杂果冻,尝到酸酸甜甜的滋味终于将那难过的感觉压下去,便觉得颇为惬意,又不禁多吃了两块。 阿吉想着主君的吩咐,见状就要护着孕肚起身:“饿了吗?我去再拿些来——” 月染大惊,他一个外室怎么能让有名分的侧室为他跑腿?连忙也站了起来:“不必不必……” “不要这样客气,点心又不值钱。”阿吉还以为他是客气,毕竟在尼谢贺部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吃的点心,而他自己看重这些点心,便也以为别人是舍不得吃,“我那存了好多罐。” 月染还要推拒,温雅忍不住开口了:“都坐下。只听说劝酒的,怎么还有劝点心的?” 两个小夫郎又老老实实地坐好,而温雅又对月染说:“现在宫里这些人,你之前在成衣铺已经见过了三个,其中阿吉是那尔尼人,梅谢是夕国人。尚未见到的还有两人,扎散是阿吉的哥哥,莱叶是丝雷吉人。他们都是外族出身,不太熟悉中原礼数,平日相处时也多担待些。” 月染之前也想过常年在边疆的监国公主会有几个外族面首,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不过他想起来,当日遇到了三位小公子里,那个领头的虽然肤色浅淡却是中原人的相貌:“奴记得当时遇见那位生得很白的郎主,倒像中原人……是叫青荬?” “青荬是安和郡王,按你的说法就是‘外室’。”温雅平淡地陈述了她luanlun的事实,“他是我的异父弟弟,小时候也长在边疆,对京城的情况同样了解不多。” 天家之中竟还有luanlun之事,月染再度被惊到,然而转念想他家小姐生得如此好,还是保家卫国的监国公主,即便是亲弟弟也仰慕于她……别说,他也曾看过血亲禁忌相爱的话本,那故事里的角色克服万难才获得圆满,还是十分令人敬佩。 月染住进宫里之后与大家认识了,就发现他家小姐的侧室们并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阴险,反而因为平日都在一起照顾孩儿,处得关系颇为亲切。于是他自己也就在宫里安心养胎,过上了悠闲惬意的日子。 然而小郎君们悠闲惬意了,温雅的日子却很难清闲。 雨沐带着云奴到蓬莱宫之后,早朝就暂时拜托了温雅替他去。其实监国公主临朝听政也属正常,但温雅是不太适应一大早起床的,而且因为这几日只是临时顶班,她自己的事务并没有推延,因此下朝之后就得赶去官署区,连回宫补一会觉都不行。 温雅原本以为雨沐也就离宫两三天,可过了五天之后她舅舅却还是没生下来,她便有些耐不住了。向御医打听之后才知晓,男子的产期预测向来是不怎么准的,提早或者推迟十天半月的都有,于是温雅就趁着又一个休沐日到蓬莱宫登门拜访。 她去之前原以为雨沐和云奴是去照顾舅舅,还觉得两人颇有孝心,可到了地方才发现,那俩小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人伺候罢了。 想来也是,蓬莱宫的人哪敢使唤皇帝和上柱国干活呢?郑季?家里的郎君都被她调教得顺从本分,即便是身为法理上的长辈,也将两位少爷当作主子一般伺候。而雨沐和云奴这几天什么活都没做过,只需要安安心心地陪着卧床待产的康明帝。 温雅在看望过舅舅之后,同雨沐和云奴出来便说:“阿沐,如此看来舅舅生产也不定在哪天,今日你还是先回宫吧,让小云在这看着就好。” 可雨沐过了几天不用早起的好日子,也生出了些犯懒的心思,却又羞于承认:“那不如让小云回去,我作为亲儿照顾爹爹更方便些。” 然而温雅直接点明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就算住在蓬莱宫,早上也还是该去上朝的。我替你去一日两日还可以,若是替的时间再久,便教朝上众臣以为监国军要干涉皇权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义正辞严,顿时让雨沐心生愧疚,不由得反省自己竟为了早上晚起一会而给表姐徒增非议。而云奴也连忙表示他会照顾好大爹爹,让哥哥放心去做正事。 于是在蓬莱宫用过午膳后,温雅便准备带雨沐回去,可当他们要在离开之前再进里屋同康明帝道别,可蓬莱宫的丁郎君却先出来报告,说他们主君是要生了。 雨沐听罢连忙进里屋去看他爹爹,云奴也紧跟着进去了。至于温雅当然是进不得里屋,但这位丁郎君找的却是她,是要请她派人去京城哨所叫他们娘子回来。 哨所不比一般的官署,即便是休沐日也会排班当值,而今天恰好就排到了郑季?。好在她作为京城哨所统领不用出门巡逻,找还是好找的。温雅让禁卫去京城哨所叫人,自己则先在外面等候。 而雨沐和云奴进了里屋,本以为会见到像是家里小夫郎们生孩子一样又哭又叫的场面,却只看见康明帝侧躺在床上,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却只是轻声地喘着,看着像是不太疼的样子。然而到了床前再看,却见到他们爹爹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此时只是强行忍耐着。 雨沐这几天原本还有些埋怨他爹爹现在一心只想着郑夫人和他们的新孩儿,此时见状也一点怨气都没有了,连忙上前去握住他爹爹的手。而康明帝却是看看他又看看云奴,反而勉强勾出一抹笑,安慰道:“这才刚开始,用不着现在就着急……桌上有刚烤出来的蛋酥,你们两个拿去吃了吧。” 看着爹爹这样疼,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雨沐急得也红了眼圈。不过刚烤的蛋酥实在好吃,他和云奴分别都吃了两块。 没过多久郑季?就回来了,于是雨沐和云奴端着那盘蛋酥,又被从里屋赶了出来。 他俩和温雅在外面等着,一直到了晚上,蓬莱宫的郎君们都来劝他们去就寝了,那里屋康明帝还是没有半点要生的迹象。雨沐害怕得直落泪,也不顾这是在蓬莱宫里,就不停地抱怨他爹爹明明年长的儿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却非要给那郑夫人再生一个,现在如此高龄生产不顺利都是自己作的。 若是在监国军大营时,接生的军医肯定要责备他危言耸听:其一是康明帝的年纪并不算大,其二从进产程到现在不过四个时辰,时间也算不上异常。然而京城的御医却不敢指责皇帝,而其余不懂产科的人被他念得信了,还以为形势有多危急,于是产房外的气氛便胶着到了极点。 不过雨沐虽然心里焦急,却还是顾着他家宝贝表姐,先将温雅抱到偏房去安顿好了,再同云奴一起守在门外。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产房里的动静突然变大了起来,守了一夜的雨沐和云奴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又是提心吊胆地等了快半个时辰,里面方才传来婴儿的啼哭,御医出来报喜,说太上皇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雨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拉着雨沐进屋去看爹爹,可一进去就瞧见郑夫人正伏在床边,而他爹爹一脸幸福依恋地拉着她的手,像是再也容不下旁的人,顿时觉得有些不愿也不该再上前,于是只去看了他们刚出生的宝贝幺弟。 不过实际上康明帝还是对于已经成家孩子们特地来陪他十分感动,在同他孩儿的娘亲腻歪够了以后,也将雨沐和云奴召到床前推心置腹了许久。 当然,这个活动是温雅没有参加的。虽然昨天雨沐答应了要回去上早朝,但因为舅舅在清晨时生产,也不能强行要求雨沐离开刚渡过难关的爹爹和新生的弟弟去干活,于是今天仍然是温雅替的班。 下朝之后自然也清闲不了, 因为望楠关哨站发来了电报,昨日货运火车在望楠关站以东约二十里处发生脱轨。这事故造成了小范围的火灾,好在已被车上的维修勤务官及时扑灭,然而之后泄露的燃油仍然对周围农田所使用的水源造成了颇大的毒性污染。 随着铁路覆盖日益增加,偶有事故在所难免。然而陆上运输一直是监国军向民间推广、鼓励商贾交流的重点,因此此类事故均需要严肃处理。 于是温雅便去请机造司司空排查故障原因,又对检修人员进行问责,再亲自主持对事故点附近农户的赔偿,断断续续小半个月才将这事结了。 等她终于得了闲,少见地在酉时之前就回了家,却刚进殿门就听见月染在跟雨沐嘀咕:“小姐这些日子都夜里才回来,怕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原来月染因为遍读话本奇思妙想颇多,到了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堆里颇受欢迎,而他又一门心思要巴结主君,很快就跟雨沐混熟了,自告奋勇地声称要帮他协理后宫。 雨沐也是真的信了他有些能耐,还按照月染——从话本上抄来——的提议组织新选进宫的小郎主们举办赏花会比赛诗词,逼得宫里几个外族出身的小郎君们不得不恶补了一番平仄对仗,才勉强能作出几首打油诗来。不过莱叶的诗倒是作得很好,比起那些京卫二城出身的小公子们也不差。 但涉及到温雅,雨沐却不会轻易信了:“肯定不是。jiejie只是公务繁多,偶有顾不上家里的时候。再者说若是在外面有了新人,为何不带回来,难道宫里还能养不起么?” “谁知道,兴许是不为世间常理所容?”月染想到了好几种话本里的情节。 然而雨沐只是说:“青荬可也住在宫里呢,jiejie从来不在意世人的眼光。” “说的也是,可是总有进不了宫的情况吧?”月染还在想着,“比如是招人讨厌的男子,又或者……哥哥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雨沐像是仔细想了一下,就看向他——毕竟之前威胁皇权的几个叔伯后代都被杀绝了,只剩下月染这条漏网之鱼。 月染也意识到了,却还是换了人选强行说:“那若是别人的仇敌呢?像是莱叶、扎散那般外族元首的身份,保不齐跟别人有什么血海深仇——” 他正说得起劲,温雅便走到了屏风后面,看见雨沐正抱着最小的小满喂奶,而月染在一旁拿不知道是什么草的叶子扎玩具。 看见小姐来了,月染立刻噤了声,装作全神贯注地在扎手里的草蚂蚱。不过温雅不打算管他在家里胡说八道的行为,只是对雨沐怀里的小满好奇了一下:“怎么把这个单拿出来了?” “小满比元宵他们晚出生太多,跟哥哥们放在一起要受欺负的。”雨沐怜爱地用指尖碰了碰小家伙面团似的脸蛋,“况且他现在每次吃得还少,因此要多喂几次。” 温雅也在软垫上坐下,从袖袋里掏出之前撕下的《格物院简报》书页,借着秋日下午的阳光看了一会。直到坐在她对面的月染扎好了草蚂蚱,先是用细竹竿挑着去逗雨沐怀里的小满,又像是怕把小家伙逗哭了挨主君的骂,却反而将那蚂蚱伸到温雅面前。 温雅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那草扎的蚂蚱来回晃了两圈,而后锁定在对面的月染脸上:“我看你是想挨骑了。” 月染连忙将玩具放在一旁,护着尚且平坦的小腹露出了些讨好的笑。而雨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位科其国大公的管家男仆也已经生了吧。” 温雅许久没听说彦塔尔的事了,不过按时间算,他现在倒已经出月子了:“前些日子扎罗夫伯国通过雁观哨所发来了电报,说彦塔尔生了个男孩。” 雨沐听说又是个男孩而略有些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再过些时日就让那个彦塔尔带着孩儿过来吧。” 他是自认为主君而端着大家长的架子,可没想到温雅却说:“他可是科其大公的主心骨,不能离了卢尼格拉。” 雨沐想想觉得也是,退而求其次道:“那便让别人将孩儿送回来吧。” “让刚满月的孩子离了生父,这怎么能行?”温雅有些惊讶,这连她一个没有亲自孕育的女子都觉得不妥。 “是啊,这样不好,所以还是叫彦塔尔一起来吧。”雨沐只是说,“科其大公那边可以放放,他既然尚了我朝监国公主,就该以家里为主。” 这让温雅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直说道:“虽然我和彦塔尔在那边行过了婚礼,但那也不过是给他的孩儿一个符合礼法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雨沐听后不禁有些不快,大概是内心里觉得身为天子和主君的威严受到了挑战:“那这科其国着实有些不服管教,该教他们好好认清自己的地位。” 可是温雅却劝道:“得了吧,与科其国结盟固然是以我方为主,但既然称为‘同盟’,也就并非同附庸一般的关系。况且科其国气候严寒国土广阔,又是阿苏朵教宗领的辐射范围,就算我方以重兵威慑收回其自主权,日后便也会面临作为异教政权与阿苏朵教短兵相接的问题。届时局势于我方极其不利。” 雨沐听她说得如此严肃,便也收回了想耀武扬威的心思,只道:“那就等孩儿长大些,再送过来认祖归宗吧。” 温雅点头应了,并没有仔细讲解她在北方的战略计划——通过科其国蚕食阿苏朵教宗领麾下各国,还是一个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