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错的情书
邵唐和周慕杨上的同一所高中，三年都在同一班，这个缘分说有是有，但不多。 上学时候他们也没什么交集，哦，也不能全然说没有，有一次。 起因就是周慕杨她同学送错了情书。 事后，周慕杨反思，想骂自己是猪。托人送情书这种事，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她问了自己好几百遍，回回总结的原因都是她太怂。 是的，她太怂了。 邵唐高中分文理，选的理科，周慕杨选的也是理科，和邵唐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她怂。她喜欢的是文科，喜欢看小说算不算爱好文？高中以前她就把小黄漫和言情小说看了个遍了，什么《会有天使来爱你》《独步天下》《梦回大清》《龙日一你死定了》《帝王业》，这些曾经在那个时代里也算出名的小说，也许是很多人的回忆更有可能是一报一个准的黑历史，周慕杨同样都没落下，哦包括郭小四饶雪漫的青春疼痛系列周慕杨也……统统没有落下。不得不说，周慕杨在花了大把时间阅读小黄漫和小黄书and各类经典言情小说以后，还能奋发考上二本大学那的确是一个奇迹。 冒少女粉红泡泡的时候周慕杨托着腮崇敬地望着明天，白日里也在发梦自己未来能当个什么作家。可以想见周慕杨当时的第一志愿肯定是读文——中文系，没人告诉当时的周慕杨其实中文系它不是一个教人写小说的专业，她只觉得能够读到中文系就一定能成为腹有诗书气自华写出缠绵悱恻让人感动落泪的作家。但这个志愿很快在高一末尾老师问他们选文选理的时候遇到了考验。周慕杨想读文科，但是老师的意见是选理。不是因为什么女孩子也可以读理科啊之类的励志型鼓励，老师给出的理由相当现实——理科分数线低啊。 周慕杨和邵唐上的那所高中虽然不是优等生聚集地卷死人不偿命的一中，但也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二中。小地方能有高中就不错了，他们那边的小镇高中倒是有好几所，但好的也就那么两三所，一中是当地顶尖的，老师学生都是，据说考上一中的学生不是清华就是北大，那边出来的学生都是用鼻尖看人——传说是这样的，当然周慕杨和邵唐这种层次的人也摸不到几个优等生的边。高中打名气靠的是升本率，周慕杨和邵唐的二中也得拿这点出去忽悠……不是，是招生。学校要保学生考大学，都是从现实考量。文科分数线高，像周慕杨这等资质平平成绩平平的学生从现实角度出发，如果想考上本科大学，哪怕是三本，都最好是先考虑报理科，而不是文科。 周慕杨遇到这个小挫折，小小地反抗了一下，说自己想读文科而不是选理科。她高一的班主任展开了劝说，滔滔不绝，可谓是苦口婆心，说到周慕杨都觉得不好意思。班主任看上去是真心为了她着想，她要是不听班主任的是不是辜负了班主任一片，啊，劝说之情啊？可她放不下那点文学梦。说到最后，她班主任语重心长让她回家问问家长的意见。她硬着头皮问了，答案也是一样的。她爹妈觉得能考上本科比什么都要紧，她爹来了一句“你读文能不能保证考上本科？”，她妈又来了一句“也没听说高中选理的不能读中文系啊”，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周慕杨选了理科。 周慕杨升了高二，班里几乎是基本上同学都是高一的，只有零散那么几个跑文科班去了，就连班主任都是高一的。那位班主任看着她亲手打下来的“江山”，欣慰推了推眼睛——嗯，都是熟人，这帮子人什么脾气什么喜好她一清二楚，熟人就意味着好管呐。 周慕杨同学，当时其实可以说是闺蜜，后来两人联系得少了，也不是因为那桩事搞到什么决裂的地步，这故事没那么多爱恨情仇。就是考上大学，各有各的生活，就减少了联系。联系少了，情谊也就淡了。但当时她们的关系还是好的，不然周慕杨也不能托她去交情书。 这件事是这样的，高二周慕杨喜欢上一个男生，某天写了一封情书，洋洋洒洒，写了能有大概两千多字，她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用了，排比比喻什么也都上了。写完她自己都没想到这情书有厚厚一沓。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周慕杨同学是有点子文学天赋在身上的，不然也不能一封情书写这么多字。 这么厚的情书肯定不能放家里，得赶紧送出去。那个男生和她也是一个班，送情书也就是递一递的事。问题是周慕杨临门怂了，就那么一脚的事她居然没胆子了。她有胆子在爹妈严管的时候豁出胆子写一封情书，她居然没胆子亲手给交出去。在班里有个同学座位离那个男生近，周慕杨就想出了个主意，让那个同学趁没人注意偷偷丢进那男生的课桌里。她不想引人注意，虽然她们那个年纪男欢女爱都已经不是罕见事，但那些男的女的学生要是知道谁暗恋谁谁喜欢谁有事儿没事儿都能起一堆哄。她不想被人起哄，所以交给同学的时候再三叮嘱了——千万别被人看见。 但什么叫事与愿违，这件事还是被人知晓了。 “周慕杨，你什么意思？！” 邵唐丢下那封情书的时候，周慕杨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的情书怎么到他那里了？ 哦她想起来了，他和那个人是同桌。 也不对啊！！就算是同桌那封情书只要不送错也不会到邵唐那里啊！！ 可事实他娘的不就是送错了。 周慕阳迟迟没反应，邵唐急得不行。他那会儿也是没什么为人处世的脑子，要是年长个几岁，他可能懂得怎样委婉处理。但那会儿他年轻气盛，处事单纯，直接点说，就是没过脑子。收到情书他也是吓坏了——他有女朋友的好吧？ 邵·没动什么脑子·性格比较二·唐同学从课桌里发现这封情书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当众把这封情书还回去，以在他的女朋友面前证明他的清白——他可没有二心，这人也不是她招惹的。 莫说邵唐，连周慕杨都急了。 这情书怎么到了邵唐那里？周慕杨注意到邵唐女朋友眼光不善，脸都绿了。她找的又不是邵唐，这唱的哪出戏？ 周慕杨只能暗暗叫苦，也是她太二，写情书的时候在信封上写了她的名字，但寄信人——是她发癫，写的是：给暗恋的你。 她看到邵唐直接丢下那封信，当即就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慕杨指着那封信质问：“他妈这封信怎么会在你这儿？！” 邵唐不可思议地举起那封信，“你送的，你说呢？” “我送个屁啊！！”周慕杨顾不得形象，咆哮起来，冲着坐在班级另一头的闺蜜喊，“他妈信怎么会在他那儿啊？！” 闺蜜也是懵的，“你喜欢的不是邵唐？？？” 又是一阵崩溃的尖叫。 “我喜欢个屁啊我！！” 邵唐看得一愣一愣的。周慕杨这人他知道，好歹快两年的同学，怎么会不知道班里有个她？但这天的她和往日完全是两个人。大家印象里的周慕杨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孩，额前留了一撮齐刘海，扎着一束马尾，沉默寡言的性子，谁找她说话她都是小声地回答，也很少和谁来往，朋友是有的，也是班级里几个比较沉默的女生。周慕杨和邵唐虽然是一个班，但这俩的社交圈就不是一个圈的。但这天的周慕杨和平常截然不同，原来她也是个会张嘴说他妈卧槽的一个女的。可见人不能只看外表，外表看上去乖顺老实的，指不定内里藏着什么猫腻。 事实是外人认为的乖乖女周慕杨在暗地里什么小黄书小黄漫都看遍了，老老实实的外表下早就藏了一颗肮脏不堪的心。她早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这样的周慕杨心里憋着各种卧槽也不奇怪，只是不敢在人前讲脏话，她怕说着说着说习惯了就在她爹妈面前说漏嘴。 只是这天她太情急，急于和邵唐撇清，连泼辣的那面都那么泼了出来。 周慕杨暗恋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邵唐也认识，那会儿这两人是成天勾肩搭背的哥们。他们成天的勾肩搭背就导致了一个误会的产生。 事情是这样的。周慕杨暗恋这个男生，趁下课动不动就用眼神瞟向窗外的那个他。她闺蜜看到了，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喜欢他啊？” 周慕杨心里一惊，以为心里的秘密被闺蜜知道，没稳住心态，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 “哎，”闺蜜神秘地微笑，“真是他啊？” 闺蜜看向窗外，窗外站着一群男生，其中邵唐鹤立鸡群，她看到邵唐的身影，脸也红了起来。她注意到周慕杨看的是同一个方向，便先入为主，以为好朋友和她一个审美，然而这个闺蜜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就是和邵唐站在一起，勾着肩聊天的那个皮肤黑黝黝咧开嘴一口白牙的体育生。 周慕杨以为她的心思全被闺蜜看穿，也不好再掩饰，羞答答地点了点头，一来二去，误会就这么发生了——闺蜜还以为她喜欢的是邵唐。 两人都没敢说出那个名字，周慕杨是小心加不好意思。高中喜欢一个人可是一个大秘密，能不能成功表白在一起这是另一个话题，但绝对要小心不要留下蛛丝马迹让老师家长知道。虽然她信任这个闺蜜，但隔墙有耳，她们班当时盛行一个说法，说是他们中间有个告密的人，成天把学生的小秘密往班主任那边捅。她怕她们的交谈被人听见了，也敏感地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她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却很有勇气写一封情书，只是事到临头，她又怂了一怂。托闺蜜转交那封情书。那时候的周慕杨满心满眼的大无畏——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她不求结果，只求对方能知道她的心意。 闺蜜送情书的时候也是满心满眼的悲壮。她以为周慕杨喜欢的是邵唐，她也喜欢，在那少女的心里，谁会不喜欢邵唐呢？他长得好看，说话又风趣。十七岁的少女遇见的都是屁点大的男孩，个个青涩，却又自命不凡。人人都揣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邵唐虽然也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但，我们前文说过，他的好运气就是生来长得好看，他几乎都没做什么，顶多就是捋捋头发，用他习惯的姿势眼神招招桃花吧，嗯，其实也不算什么。但是原谅这些少女吧，她们的年纪还不够她们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接触的也就是那堆青涩但又想要故作成熟的男生。小镇也小，当时也没很多接收外面世界信息的条件，顶多就是看看电视，追追星，就这还得和父母打游击战，避开父母老师，否则要是老师父母知道了，这群女孩子免不了吃不了兜着走。美女帅哥都是稀缺资源，想要接触好看的男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慕杨的闺蜜喜欢邵唐，却不敢说出口，一方面是保守，一方面是因为邵唐已经有了女朋友。纯洁的少女是不会想要当破坏人家恋情的第三者的，但不妨碍她帮闺蜜转交情书——一封情书而已，难道她的闺蜜还想同人家在一起吗？不，她的好朋友都没期望能够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闺蜜往邵唐课桌里丢下那封情书的时候，她感动极了。满脑子只有好朋友那绝望的暗恋，她的好朋友多惨啊，就算知道没有希望都要带着一腔孤勇地去表白一次。她又是多么的善良啊！哪怕知道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男人都愿意帮她转交情书。十七岁的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这就是这件乌龙发生的全过程。 闺蜜也是心肝颤颤儿的，“你真的不喜欢他？” 周慕杨快要崩溃了，“谁他妈喜欢他啊！他长得又不man！” “噗——！” 班里一众人正看着好戏，也不知是谁发出这么一声。连邵唐女朋友和她的朋友们站在一起，都快忍不住了。 邵唐脸黑得跟烧了几年的锅底似的，“你什么意思？”意思他长得不够man太娘了呗？！ “没什么意思，”周慕杨着急地说，想抢回那封情书，“就是送错了，你还给我！” 她想抢回来，邵唐却不肯了。他勾起唇角，举起那封信，“周慕杨，喜欢我就直说嘛，都送信了，还害羞。” 要是周慕杨不吐出那句他不够man，邵唐觉着这件事可能就那么过去了。情书送错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周慕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说，他实在太没面子。他丢了面子，她还想有个好？ 周慕杨的个子到发育完都不到160，邵唐却有一米八，无论周慕杨怎么跳，都够不着他的手臂。周慕杨一急，血气上涌，还看到她暗恋的男生也在看好戏，她一下子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抡起身旁的椅子，愤怒咆哮：“邵唐我cao你妈！！” 邵唐也吃惊于这个小胖墩居然来真的。他手一抖，那信就顺着往地上掉。周慕杨却没看到，本来想抡起椅子就朝邵唐头上砸，却听见外面来了一声：“班主任来啦！” cao！！ 一帮子看好戏的学生也是惊作鸟兽散。周慕杨也是吓得赶紧收起椅子做回好好学生的模样，坐下时看到掉在地上的情书，就赶紧收起来放在课桌了，心里暗中祈祷刚才的事千万别传进班主任耳朵里。 邵唐也是赶紧回了座位，坐下时心有余悸，身旁的好哥们，整件事的源头还不知事情的真相，落座时还不忘冲邵唐挤眉弄眼——哟，艳福不浅啊。 邵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上课铃响，班主任走进教室前，邵唐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另一个方向瞟。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脸的羞愤欲绝，涨红了脸，像熟透的苹果。 高中同学组织的聚会，邵唐也去了。屁股刚沾上卡座，当年的当事人而且到现在都不知道其中内情更不知道自己被某女生喜欢过的那位哥们朝邵唐做出和当年差不多的挤眉弄眼，“今天周慕杨也要来。” 邵唐的脸当即就绿了。 不是因为当年那事儿，当年那事儿早过去了，两人后来就再没什么交集，说不准他俩谁先忘了谁，反正毕业以后更是没了来往。 但好巧不巧，高中聚会前一段时间，他俩见过。 是相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