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沐月之泉

    月泉高中的早自习刚刚结束，程檬就站起来往教室门外冲，早上出门出的匆忙，睫毛有些没粘好。只是刚刚冲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散发着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她知道那是谁。

    “这么着急？”

    度想轻轻地扶住程檬的背，速度很快，但是过程看起来却仍旧非常优雅，程檬触电般挣脱开来。

    她抬头，看到度想在对着她微笑。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约定，在学校，无论怎样都不要有交集，度想做了程檬两年的地理老师，甚至一次都没有点过程檬的名字。

    “这次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话……”还在疑惑中的程檬，在度想停下脚步后，他身后出现的那个身影上找到了答案。

    “程檬，你要去厕所吗？去的话快去，老师要介绍个新同学。”

    程檬早已没了言语。她死死地盯住那个女孩，忘记了呼吸。

    “程檬？”

    “我，我不去了……”程檬一步三回首地返回自己的座位。周围她的“不良”朋友发出的嘻嘻哈哈的调笑声，往常的她一定会凶回去，然而今天的她根本没办法将她们与眼前的人相提并论。

    她长高了，变得比自己还高，甚至可以用高挑这个词来形容了。脸蛋还是有些圆圆的，白皙的皮肤上点点缀着小小浅浅的雀斑，在那之上，她的皮肤像是覆上了一层软软的绒毛，在晨光的映射下，整个人都泛起金色的暖光。

    “她没化妆，衣服也旧旧的。她知道这里是私立学校吗？穿成这个样子可是会被欺负的啊。”程檬像是神游天外一样无端想着。

    “好可爱。小叶子还是那么可爱。”

    度想身后的女孩虽然个子高挑，但是却小心怯懦不敢大方站到前面来。她似乎对“程檬”这个名字也有了反应，刚想要说些什么，度想笑着竖起修长的食指，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诶？老师你和新同学好亲近~~~”班级里的几个女孩立刻叫出了声：“好可疑！”

    度想只是笑。还是班主任孙老师回答了大家。

    “来，到前面来，金叶。”孙老师是一位中年的女性语文老师，她笑眯眯地拖着金叶的手，将她引到最前。

    “金叶，你要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吗？”

    金叶拨浪鼓一样地摇头。金老师也不强迫，仿佛是金叶的家长一样亲切地笑着为她做介绍：“这位是金叶，今天开始转到我们班来。”

    金叶终于站到前方来，她个子至少有175，却不会看起来过于英气，她还穿着洗到泛白的之前学校的校服，松松垮垮的布料看不出身材的曲线，只有高挺的胸部能让班里的男生生出一丝丝幻想。她束着一个松松散散的马尾，脸颊红扑扑的，又不肯说话，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看着度想发呆。

    “滨海市特殊学校？”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看到金叶的胸口印花，向金叶发问。

    可金叶还是盯着度想，对提问置若罔闻。

    “是这样的，金叶同学的之前的学校呢没有报考特殊高考的经验，所以临时转到我们学校来参加高考。她的耳朵听力有些问题，嗯……   ”孙老师一时有些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

    “并且，她还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这会导致她有时看起来确实不同于常人，病因解释或许要很久，大家不妨在日常的校园生活中逐渐来了解她，尝试和她成为朋友。她虽然和大家不一样，但是绝对是个友善的孩子。”

    出声解释的是度想，他将手轻轻搭在金叶的肩膀上，女孩的脸蛋瞬间就红透了。

    “哦，对了，她是我的前妻带来的女儿，我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度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略过程檬：“你们可别欺负她，我会和你们拼命的。”

    台下瞬间炸了锅。大家都当度想是位40多岁的单身贵族，身上没有一点点中年男人的油腻，那一头不加遮掩的灰白中短发与瘦削的身材，增加了他纤细脆弱的文艺气息，哪想到他竟然已经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

    金叶的来到瞬间被大家抛到了脑后。孙老师维持了几次秩序才恢复平静：“那么金叶你就坐在……”

    金叶看着孙老师的嘴巴，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程檬。

    程檬不自觉地用了手语，轻轻指了指教室靠窗边最后一排的位置。

    “老师，让她坐到陈青闻旁边吧，他那里有位子。”

    金叶依恋地看看度想，离开讲台向最后走去，路过程檬时，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程檬。

    “Hello，小叶子。”程檬心脏砰砰乱跳，同她打了招呼。程檬知道金叶耳朵还是有一定的听力的，读唇也能帮助她理解。

    果然，这次金叶认出了程檬。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眼前这个染着粉色发尾，带着耳骨夹，眼角还点着一颗泪痣的时尚女孩竟然是小时候自己依赖的那个可靠得如同母亲一样的檬檬。

    转校来这里真的是太好了。金叶浑身发抖，新的环境，爸爸，檬檬，她又可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就像十年前一样。

    金叶走到最后一排时，那个男孩还在收拾桌子。似乎因为这里常年没人坐，名叫陈青闻的男孩将同桌的位子也站为了己有。

    “抱歉抱歉！”陈青闻是学校引入的体育生，准备下午训练的运动服，毛巾，在大大的运动包里掏出来一半，丢在属于金叶的桌子上。椅子上则是挂着似乎穿过的衣服，椅子下不止一双鞋子，桌洞里则是塞满了杂志等等杂物，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壶铃。

    陈青闻道完歉，想起金叶听力不好的事，于是又抬起头，对着金叶郑重地道了歉：“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他的皮肤是蜜一样的颜色，对着金叶道歉时，褐色的眼睛像小狗一样真诚。

    金叶虽然听力有些障碍，反应也比普通人慢上一些，但是她的嗅觉与味觉却格外敏锐。男孩头发散发着刚刚清洗过的，青草一样清新的味道，不像是那些脏衣服，有着男孩独有的汗水与泥土的味道。

    她反应了一会儿，也蹲下身来，帮陈青闻整理起来。男孩脸不禁红了起来，他胳膊一展，把那些脏衣服统统抱进怀里，转移到自己和窗户的夹缝里，他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总是这样，昨天刚刚代表学校参加了兄弟校的棒球友谊赛，累坏了才没有及时送洗……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解释时，他一转头，看到了女孩弯着身子，松垮的领口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浅粉色。

    那粉色堪堪包裹着嫩白的波浪，随着女孩的动作轻轻摇晃着。陈青闻不禁看得愣住了。

    “这个……”浑然不知的金叶帮陈青闻从书桌里掏出杂物，在最深处发现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她刚要递给陈青闻，对方却一把抓住了金叶的手。

    “这、这……”即使是蜜色的皮肤，陈青闻脸上还是浮起红晕，他紧紧握住金叶的手，让周围的同学不要看到那个盒子。他的大手那样有力，金叶雪白的手被包裹着，巧克力色的指缝间露出的白色的皮肤，像是甜品店里横切展示的甜品巧克力大福，略略苦涩的表皮下是甜软的内陷。

    “不要、不要拿出来，帮我保密，可以吗？”怕金叶听不见的陈青闻只能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

    金叶并不知道那个小盒子究竟是什么，她只是被那亮晶晶的眼睛，青草味的气息感染了，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松散的发丝擦过陈青闻的脸颊，他不敢低头，因为他知道那抹粉红会和发丝一样的频率晃动。

    “对不起。”陈青闻无法自制地向金叶道歉。

    金叶并不知道原因，只是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