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宽敞的房间内弥漫冷寂的空气。 接待室门口由两个身穿黑西装眼戴墨镜的男人把守，警卫们站在他们旁边，腰间的武器虚握在手中，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从来没见过敢在要塞里撒野的黑帮。 刺玫会恐怕是历来头一份了。 莱欧斯利单刀赴会，他独坐在主位上，手上倒茶的动作不停，灰蓝的眼珠扫视坐在沙发上的娜维娅，与站在她身后银色短发男人。 “半夜不睡觉，来监狱有事？” 金发碧眸的女人从怀里拿出盒烟，她熟练地夹住香烟，身体向后倚靠在软皮沙发上，她笑道：“保释金交了三四天了，我就想来问问典狱长，还有什么事没解释清楚？关着我手底下的人，当心他们小心眼儿，下次抓人给你们使绊子。” “哦？我记得妨碍公务的，是不是要当作嫌疑犯一起抓进局子？”莱欧斯利喝完精致茶杯中的一口茶，他继续煮过再倒入。 娜维娅不喜欢拐弯抹角谈话，她当然清楚梅罗彼得要塞的典狱长有多么圆滑狡诈，当年刺玫会和他打交道失败的例子不胜枚举，要不然高傲的黑道首领怎么会和联邦政府的人有关联。 这次如果不是打探市医院的手下意外被关进要塞，如果不是她需要解决身后这小子，她怎么会想大半夜地跑来公家地界。 “绕弯的事我们今天不谈，典狱长，如果审完我的下属，就快点把他们放了。” 莱欧斯利放下茶杯，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接待室中。 “让我放人当然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查Omega失踪案件，还有你跟做实验的那群人都有什么关系？” 娜维娅不屑一笑：“仇人，你说他们差点把我也抓走，我是不是得报仇啊。” 众人皆知，刺玫会的首领娜维娅是个Omega。 “所以娜维娅小姐这是想利用我的职务之便帮你寻找犯人？”男人的食指轻点桌面，“这不好吧。” 火星灼烧烟头，冉冉升起的白烟萦绕在头顶，娜维娅夹着烟说：“谁帮谁还说不定呢。” “怎么说？” “人鱼的事不说全世界都知道，光联邦政府肯定是盯上他了，敌人位高权重，且目前尚未得知究竟是谁看上了人鱼，即使典狱长拥有整个要塞，一旦你被拉下这个位子，想帮你的人可没几个了。” 莱欧斯利沉眸凝视她。 “刺玫会可以给你最大的助力，除此之外，喏，”娜维娅侧头看向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的温润青年，“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救了他。” 视线来到银白短发青年身上，莱欧斯利隐约感觉到这人应该是人鱼。 他和那维莱特有几乎相同的感觉。 “救条人鱼可不是什么稀奇事，要塞里面还有三个呢。” 娜维娅把烧到尾巴的香烟掐灭，她拍拍手，得意地笑道：“这一局算我赢了，典狱长，我说了要给你的Omega一份礼物，可不是说胡话，这位是那维莱特的哥哥，迪克。” 男人审视般地眯起眼睛，他上下打量柔和微笑的青年，在脑海里搜索那维莱特为数不多在他面前提起来的“哥哥”。 “我要看你的鳞片，迪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混合了nongnong的敌意。 他除了那维莱特，谁也不信。 迪克温和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几乎瞬间，青年的精致面庞就浮现了银白色的鳞片。 “没想到那维会认定一个人类，真让人吃惊。” “……” 迪克摆摆手：“不要这样看我，你既然是那维的伴侣，那也是我的家人，我会伤心的。如果你继续用这种凶神恶煞的眼睛看我，就算那维喜欢你，我也忍不住想把你那双眼睛扣下来。” “……” 这是那维莱特最喜欢的哥哥？ 怎么像个变态杀人魔。 莱欧斯利顶不住笑容满面的眯眯眼，他语气弱下来，站起身：“好好……我只不过是担心那维被你骗了，既然你证明了你是人鱼，我就同意你见他。” 他打开门离去前望向迪克和娜维娅：“稍等，我带他过来。” 临近半夜，在休息室等待莱欧斯利回来的小孩已经洗完澡上床了。 他昏昏沉沉地捏着已经合上的书，睡眼惺忪地望向门口。 没过多久，门果然开了。 “你回来了，莱欧。” 男人饱含歉意地揉揉他的脸：“抱歉，那维，今天的工作拖得有些晚，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休息，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莱欧斯利拿过来衣服，“换好衣服，跟我去接待室。” 一头雾水的那维莱特被男人领着下楼。 还没开门，少年蓦然停住了脚步。 他惊喜地看向那扇房门，握住男人的手都紧了几分。 “那维？” “是哥哥！” 他松开莱欧斯利的手，急不可待地跑过去，恰巧那扇门被青年从里面打开。 那维莱特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迪克的腰，银色的脑袋窝在对方颈窝里，他声音哽咽：“哥哥……” 修长的手抚摸少年的长发，温文尔雅的青年完全把人拥在怀里，他释放出的气势不亚于莱欧斯利，那双淡红色的眼瞳只能容纳他的亲人。 “那维乖，让哥哥看看你的伤口。” 那维莱特听话地转过身去，主动撩开银发，将那几十厘米长的恐怖疤痕展现在迪克眼前。 苍白的指腹由下至上，一点点抚摸，他的手轻颤，血色的眼珠愈加狠厉，站在一旁的莱欧斯利都能感受到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他默不作声地回到主位上，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 娜维娅的第二支烟已经点上了。 “你想怎么做？” “听说骑士团邀请你们参加舞会，这种混乱的场合丢几个骑士应该很正常吧，”娜维娅戏谑地看向莱欧斯利，“不难想象那天会有多乱，光是觊觎那维莱特的家伙就数不胜数，所以我这边会在保证你们安全离开的基础上，抓几个骑士玩玩。” “可你进不去会场。”莱欧斯利一针见血。 娜维娅耸肩：“没错，我是进不去，但我上面有人啊。” “谁？” “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女人俏皮地眨眼。 他没再多问，想必刺玫会除了和梅罗彼得要塞有联系外，联邦上层也渗透了关系。 不简单的Omega。 详细的作战安排商讨结束，时针停在了1。 娜维娅临走前，那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脖颈。 “做什么？” “小草莓下次记得遮一遮，公务人员要注意外在形象，不然有损威严，典狱长。” “……” 一定是他家小孩昨天趁他睡觉偷袭了他。 莱欧斯利心底甜丝丝的，随便点点头让人送娜维娅离开要塞。 迪克选择留在那维莱特身边，他向娜维娅郑重地道谢，并耳语向她承诺了什么。 不停往嘴里灌茶水的典狱长将视线锁定在自家小孩，可惜人家根本注意不到他，那双漂亮的小眼珠一直挂在他哥哥身上。 哎，算了，毕竟是媳妇的亲哥哥也算是自己的亲人。 如果能再减少点敌意就好了。 道别娜维娅，那维莱特拉住青年苍白的手腕向他介绍莱欧斯利。 他欣喜地望向针锋相对的两人，殊不知在他不在场时，两人已经结下了梁子。 “哥哥，这是我的伴侣，莱欧斯利。”那维红了脸颊，他乖巧地握住迪克的手，刚想走到莱欧斯利身边，就被拉了回来。 “我们刚才已经相互认识过了，不用介绍。”迪克笑眯眯地扫视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半点好气都不给他。 混蛋人类只会拱我家小白菜。 迪克皮笑rou不笑地问他：“典狱长要把我安排在哪里休息？” “要塞有专用客房。” 青年勾着那维莱特的肩膀，明目张胆地把人搂在怀里，他礼貌看着莱欧斯利：“人生地不熟的，劳烦典狱长带个路吧。” “……” 迪克凑到小孩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对方笑得灿烂，眉眼弯弯，连肩膀都跟着抖动，莱欧斯利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满于自己像个外人融入不进他们和谐的氛围。 率先走出接待室，两人跟在莱欧斯利的身后有说有笑，偶尔少年会讲起近期发生的事情，提到莱欧斯利，迪克不会多言语，他总会很巧妙地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这条人鱼怕不是人精转世吧。 没办法，毕竟是亲哥哥，莱欧斯利就算再嫉妒，也得把这妒火吞进肚子里。 反正那维莱特是他的伴侣，一会还不得跟他一起回去。 抵达客房，莱欧斯利抱臂说：“就是这里，这段时间哥哥就住在这里吧。” 他随那维叫迪克哥哥。 “典狱长还是叫我名字吧，要是鱼鳞还在，估计得掉光了。” “……” 都是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莱欧斯利咬牙切齿地喊他迪克。 青年领着那维莱特进了客房。 “那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别打扰迪克休息。”莱欧斯利向他伸手。 少年抱着迪克的小臂不撒手，他祈求地说：“莱欧，今天我想和哥哥一起睡。” 站在那维莱特身后的青年笑容明媚。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苍白的手掌压上客房的门，迪克笑容满面：“那么，典狱长，我们明天见。” 房门紧闭。 碰了一鼻子灰的男人缓缓闭上双眼，他深呼吸，强忍下掏出双枪把里面抢他Omega的人鱼崩成窟窿眼的冲动。 Fuck！ ＊ 第二天一早，莱欧斯利比上班时起得还早，他下楼来到客房前，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人鱼没有人类这种规律作息，迪克和那维莱特凌晨五点就起来出去溜达了。 找不到人的典狱长灰溜溜地走回办公室，用文件化解悲愤，于是梅罗彼得要塞一大清早就能听见审讯室传来悲鸣。 午间，独自坐在办公室的男人点开网页，视频网站上前几个几乎都被人鱼话题霸占，他随意扫视下方留言区，果不其然，画风一边倒。 未发布茱莉娅审讯视频时，所有人都在谴责人鱼与野兽一般无二，他们同样凶狠毒辣，以人类为食，如豺狼虎豹。 而当众人发现人鱼生存在陆地的必然性，与人类丑恶的一面息息相关时，当初痛骂人鱼的那一批人被拉出来鞭尸，于是有更多人开始关注人鱼实验事件。 同样被关注的还有女性失踪事件。 有部分上了年纪的人回忆起十年前惊动整个联邦的Omega拐卖大案，他们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有人甚至怀疑这是同伙作案，平息了十年时间再次出现，这个中原因倒是说得五花八门。 不出一个小时，这个话题就消失在榜首。 莱欧斯利关闭电脑，他揉捏鼻梁，试图缓解脑海中到处乱窜的思绪。 也许，这一次有那维莱特在他身边，他能够完成他的复仇。 时隔八年深入骨髓的仇恨终于有了眉目。 如果骑士团真参与了这件事，那么他的亲人们相当于被政府抛弃，那么腐朽的上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监狱头子现在手痒得很，他巴不得立刻把枪口抵在犯罪者脑门上，挎在腰间的手铐蠢蠢欲动，整座要塞都将会是他们临终前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