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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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回神之后,身前的书生已然昏厥过去。 念在方才小书生舍身相护的姿态,乐无异自然不好直接跨过去收拾残局。他将书生捞起来,施了术将人腾空着小心挪至床榻,又仔细将今晚关于除妖人的记忆抹消了,只余下睡前的那一段。 至为香艳的一段。 这并非是他故意为之,指望着书生醒转之后再度续上吸食阳气的勾当,在他的打算里,已然将吸食书生的目的划掉了。乐无异是只讲究恩怨报偿的鬼,书生待他仁义,那么即便腹内空空,也不可趁机行事。 看着书生沉睡着的脸,乐无异尝试着将他的记忆再清空些,好让它停留在不那么凑巧的位置,然而修行究竟不足,费尽力气推不回寸许长短,于是乐无异坐在塌旁呆看着,希望书生不要太快醒转。 再如何拖延,睡梦中的人总是要醒。 乐无异无法,只好顺从着先前的记忆献出虚幻的rou身,任凭书生抱拥着做那些为鬼后早已做惯的事情。生人温热的吐息茸茸地喷洒在鬼物软腻冰凉的侧颈,恍惚中乐无异好似听到一句如同rou身交合一样早已习惯了的疑问: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凉? 他的头脑没有半刻迟疑,话语却有意而熟练地停顿片刻,造出不惹人怀疑的轻巧的娇憨:“公子不知,我自小身子不大好,手足冰凉,大夫说是先天不足,喝了多少剂方子都没有用处,于是只好养在深宅之中,鲜少出去游戏。” 乐无异扬起脖颈,方便身上的人寻觅到更为香幽的所在,侧颈的线条绷紧了,雪白、脆弱,同胸膛一起以起伏应和着微乱的吐息,像拥有细长脖颈的濒死的鹤。 男人们似乎爱极了他这幅无从反抗的姿态,撕去羽衣的云端仙子、雪白无辜的刃下羔羊,他们在他身上完成欲望的倾倒,他则是他们欲望的承载物,欲望本身并不美丽轻柔,暴烈丑陋如同幽暗处藏身的怪物触角,一旦揭开帘布,立即被贪婪唇舌吮吻住,自足趾到发丝,一寸一寸吞吃殆尽。 权欲、爱欲、征服欲、胜负欲,一切黏稠的流淌着的脓液,一层层将他覆盖,却不能真正侵蚀。 欲望,那是活人的东西,人间世的磨折,声香味触法,专为生人而造的蛊惑、温吞的炼狱。 乐无异轻抱住书生埋下的头颅,十指插入发丝中,触摸到情动中湿润的汗意。指腹沾染着细小的湿润,把持着弯折勾引的痕迹一路向下,那是青年略微颤抖的脊背。乐无异抚摩着蝴蝶骨的起伏,在背脊的沟壑中划拨小而浅的汗水的池塘,作为被人覆压之时一点无聊的游戏。 交合的时候他总是兀自出神,不论身上的男人是谁,恶贯满盈的魔头亦或是温柔可亲的少年,无非一个又一个起伏的躯体,黑或白,重或轻,也许有人肌肤攀爬疤痕,摩擦时磨痛他自造的rou身,有人的肌肤则悉心温养过,贴合着如同两尊软玉的较量,这样或是那样,帐顶弥漫着的情欲闷腻的气味,却无高低贵贱之别。 只是rou与rou。 乐无异有些麻木地顺从姿势的变化翻转身体,快感也麻痒无趣,说来有些奇怪,未曾见到那奇怪的捉妖人之前,他并未来得及发觉千万rou身之间无聊的相似,浸泡在快感之中的躯体从未因习惯而变得迟钝,那人悄无声息离开之后,却好像同湖面投下一枚轻巧的石子,不知击中什么关窍,只让涟漪一层层荡漾开,显露出湖底暗自糜烂的陈尸。 一定是发了昏。 乐无异忽视掉那一点奇怪的熟悉,重又投入到情欲的漩涡,双手回抱住书生的脊背,最终的时刻也无疼痛——他拥有一种惹人爱怜的天赋,那些男人宁愿自己忍痛,以倒错的形式将他占有。 帐顶摇晃着,彼此都渐入情色的佳境,乐无异仰起头吐出暧昧的喘息,上方起伏着的身影愈发看不清晰,渐渐的却变作另一人的形貌,冷的眉眼,热的神情,好似在哪里见到过,他分辨不出这会否是头脑发昏时的狂想,只是不断沉堕入五色轮转的快感深渊,早已遗失的某些东西试探着撞击他的魂魄,乐无异忽然想到那一句前世,于是紧绷的自控一瞬间坍塌下来,无辜地与热液一同流泻。 天地渐渐平静下来,蝉鸣声透过破碎的结界细碎地传过来,汗湿的气息俘虏鬼与人的全部感官,或者是鬼物虚构的感官。乐无异双臂轻攀着书生润湿的双肩,柔软指腹失力地滑过红痕蜿蜒处,到末端,小指暧昧地勾一勾血珠渗出的所在。 乐无异忽然有些好奇生人血rou的滋味,却不大敢,直觉告知他,这是一条界限鲜明的沟壑,但凡跨过了,大约再也不能回头。 酣畅的交媾已经带给他饱足的阳气,肚腹略略鼓起来,甚至有些过量。也许这一回有意饥饿太久,一旦逢上食粮,一时便控制不好合宜的食量,使得书生短暂失去意识。 对于阳气的餍足使得乐无异生出一点倦怠,先前那种微妙的温情不见了,书生的身躯压在他身上,汗津津的一座山,也像黏糊糊的软体动物。乐无异忽然想要寻觅一点冰凉和干燥,他只有这一点不地道——饱足了便厌恶食粮的姿态。 不知哪根丝弦微妙地牵搭上,乐无异脑中又现出那个黑色的影子来,捉妖人虽讨厌,可是看起来是凉润的,他的剑,他的人,以及锋利如刀剑的眼眉鼻唇,没有一处滞涩黏糊。 不知修行人士的阳气,会否更加滋补一些。 乐无异推开书生,良心使然,到底顺手为人盖了被,走下床榻,专注去修补先前损毁的结界。 屏障外的夜风吹拂进来,乐无异小心填补着凉亭缺失的一角。今夜被捉妖人打上了门,按理说他应当立时收拾行装另觅去处,然而他的根在这里扎着,葬身之所总有些冥冥中的吸引,一旦离开便会失去什么似的,另一桩奇怪的事则是:他自心底认为,捉妖人不会为难他。 至少那位黑衣执剑的捉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