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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点点头,推了推瓷碟,静静凝视着闻琦年:“能见你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我才是真的高兴。” 闻琦年默默地应了一声,迟疑着抿下了一勺粟米清粥,面上有些拘束。 看来式玉不喜被旁人看着用膳,如此,倒不如和她一同进食。 奚咏思索一瞬,便弯起了唇角,对一旁屏息敛声的碧裙侍女淡淡说道:“可否为在下添一副碗筷?” 他说什么,“可否”? 这翩翩公子真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教主? 想起几年来教主的嗜血手段,再结合他现下这句和风微雨般温柔的询问,碧裙侍女不禁感到头皮发麻,眼前晕眩。 一不注意,她端着梨木托盘的手抖了抖,托盘立即掉了下去,重重磕在鸦青石砖上,发出一声巨响,更惨的是,还在滚动中砸到了她的绣花鞋尖。 “嘶——”侍女强忍痛意,不敢叫出声,只吸了口凉气,却依然惹得闻琦年瞥来了疑惑又关怀的视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名侍女明明在那里站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如此失态? 见闻琦年有些纳闷,奚咏唇边的笑容一淡,立即起身走过去,帮侍女捡起了托盘,轻声问道:“没事罢?你先去歇息,不用守在这里了。” 大事不妙。 教主说了这话,自己还能有好下场吗? 闻言,侍女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眼中顿时涌起了泪花,粉腮失色,颤抖着樱唇,正想跪下认罪,却被奚咏微不可见地扶了扶。 他盯着侍女的眼睛,瞳色如墨,目光冷冽,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喝道:“滚下去,之后再来领罚。” 望着碧裙侍女快步离开的背影,奚咏收了脸色,转身坐下,另一名侍女则马上端来了粟粥和一副崭新的银边乌木筷箸。 闻琦年抬眼,夹菜的手顿了顿:“所以你现在都还没吃早饭?” “急着先来见你罢了。” 奚咏含笑拾箸,咬了口鲜美异常的蟹rou汤包,皱眉叹道:“唔……有些烫。” 看他那副饿坏了的样子,闻琦年扑哧一笑,随意说道:“你是饿鬼投胎了不成?吃慢点。” 厅中余下的两名侍女听见这般调侃,不禁神经一绷,偷偷瞥了眼冷面教主,却只见他依旧是笑吟吟的温润模样,没有丝毫怒意。 江湖小道消息里盛传魔教教主将景桓山庄的那名私生女五小姐囚禁在自己住处,夺了她身上的青华禁轴,又把她日日夜夜百般侮辱,殊不知,却与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依眼下这样子看来,他们教主恨不能在人家姑娘面前装个小孩子哩。 难怪要她们专程受人训练之后才能来服侍这位冷清美人。 见奚咏谈笑之间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风度翩翩,两名侍女只得忍受着强烈的精神错乱,咬牙熬过了这一顿漫长的早膳时光。 “对了,从默后来如何了?” 用罢膳站起身后,闻琦年冷不丁地提起这件事,状似随口一问。 奚咏停下了话头,转过身子,看了看不以为意的她,面容不再愉悦,眼神也黯淡了几分,哑声说道:“从默,你不必在意,已死。” 沉默良久,他再次沉沉开了口:“是我不好,让你变成了那副模样……” 从闻琦年的口中听到从默两字,他就无法克制地想起三年前那个被悬在梁间的白裙少女,心中一阵阵刺痛。回忆起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不禁又升上了一股嗜血杀意,奈何还在闻琦年面前,他只得用力按捺了下去。 “式玉,我如今再不敢轻易许下诺言。” 立在她的跟前,奚咏垂下眼帘,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思来想去,惟能倾尽郁琮所有,只求你此后每一日都能顺遂如意。” 闻琦年听得心中一酸,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这事怎么能怨你?这么多年来,我何德何能……” 余下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反应过来,顿了顿,不太好意思再流露真情,便在奚咏的注视下抿嘴一笑:“都过去了,就不提什么从默了。话说回来,郁琮是什么?” “我已年满二一了,”奚咏终于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白皙饱满的额头:“郁琮,这是冠礼时取的字。” “郁琮……”闻琦年若有所思地眨着凤眸,喃喃着这个名字。 她咬着字词轻声念出,却不知道这般清灵如风的轻柔呼唤让奚咏僵住了身子,眼眶有些发热。 除了左右护法,无人再知道他乃奚大学儒之子奚咏,要么是畏惧地称呼他为教主,要么则是愤恨地怒喝他为魔头,“郁琮”一名流传江湖,成了个残酷肃杀的象征词,人人谈之变色。 无数个日夜,他站在她的床前,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只愿对方能够睁开双眸,再轻轻说句话。 却是最绝望不过的妄想。 门外春光倾泻,鸟语花香,而她就站在光影之中,不再是灰败地躺在床榻上。那身淡紫丁香绮纱裙正在随风飘舞,她明眸善睐,芳菲生晕,衔了些许笑意,柔柔说着他的小字,透着鲜活的生气,就像是从未远离过他。 就像他们仍然是那对小巷中奔来跑去的青梅竹马,他拉小女孩的手,钻过一座座宅门前的大石狮子,望着她喘气的恼怒样子嘻嘻直笑。 注视着闻琦年,奚咏只觉得终于找到了他这些日子里失去的那一魄,又重新拾回了些人样。 倘若没有她,他恐怕会变得更为糟糕。 每一次,长剑捅进了不同的人身体中,飞溅出鲜红的血液时,那些人不住地诅咒痛骂,嘴中污秽不堪。恍惚间,他以为会有一名雪肤少女拔剑而来,怒容呵斥道:“不许伤他!” 但回过神,他的身边始终空无一人,没有那抹日思夜想的清丽身影。 剑影之间,他心中空空落落,自顾自地迷茫发问:式玉若是真的不再醒来,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最终,在呼唤了一千多个日夜后,她毫无征兆地醒来了,眉眼之间少了几分郁色,出落得更加动人,在这个初春清晨,于他眼前盈盈而立。 三年之间,一干教众最为恐惧的郁琮教主,江湖眼中最为强硬残忍的魔头奚咏,此刻却红了眼眶,巴巴望着闻琦年,像个最脆弱不过的孩子。 “嗯,是个好名字。”闻琦年品味许久,终于抬眸一笑,随即愣了愣,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奚咏有些窘迫,瞥过眸子仓促说道:“因为你从来没叫过我名字……” “怎么会?绝不可能!”闻琦年自然不信,拧起黛眉,红唇一撇,仔细地想了想。 …… 咦,她好像真的没唤过奚咏?从来都是这个烦人精自己黏上来,她句句都是“你你你”,未曾好好叫过一次“奚咏”。 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