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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坐下。 无论前世今生,然儿皆是闻月的心头宝。今生得以与他重逢,闻月已是感激涕零,更是无法放过与然儿相处的每一刻。 此刻,连带身处茶肆之中,闻月也毫不避讳,与他同坐一条长凳上,时不时还替他掸掸衣上的灰尘,斟上茶水给他,就好似他还是个未长大的孩童似的。 然儿乖巧地应承着闻月的宠爱。 毕竟,他已盼望这一日十数载。 他自小无母,只有义母许酣经常同他嘘寒问暖。父亲自小教导他要懂事体恤,可父亲并不知晓,他打心眼里,只想同旁人一样,做个有母亲宠爱的骄纵孩子啊。 静默喝了好几杯闻月递来的茶水,然儿开口道:“母亲,若我猜得没错,您与父亲皆是重生了吧?” “正是。”闻月侧过脸问,“然儿你呢?” “我是附身穿越。” “附身穿越?” “是。” 然儿点头,粲然一笑,“能与母亲重逢,或许还要感谢父亲。” “此事怎会与谢翊有关?” “我接下来说的,母亲或许不信,但也请您一听。” 然儿放下茶盏,握住闻月的手,“母亲应当不知,在您为救我沉塘,带着腹中孩儿一并冤死后。父亲根本咽不下这口气,他按图索骥,寻到了杀您的七皇子一派,不顾朝堂舆论,将七皇子一脉颠覆。随后,更是沉迷于轮回之事中。” 闻月眉头越蹙越深,玩味道:“沉迷轮回之事?” 然儿昂首,“正是。” 他回忆道,“在为您完成复仇,扳倒七皇子一脉后,父亲不知怎地,竟开始寻求那些怪力乱神的法子。他坚信人有来世,故而四处寻访,誓要同您在来世相见。后来,不知是否是他的决心感动了上苍,翠微寺中一名唤怀仁的高僧,竟主动造访,告知其能有通天之术,能叫人与死去之人重逢。” “这不可能是谢翊!” 然儿话音未落,已被闻月打断。 当下,她眼中皆是全然的难以置信,她扶着额,拧着眉,拼命摇头,“谢翊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怎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言。” “可是母亲,他确实信了。”然儿拉下她的手,继续道,“父亲始终不愿相信你死去的事实,故而您的尸身也一直完好保存在王府内。父亲当时已为轮回之事入魔,听了怀仁意见后,便将您的尸身安置在翠微寺中的一处山洞。那洞内有千年寒冰床,能保尸身不腐。怀仁说,在为您超度十载之后,待合适时机,父亲自然能与您团圆。可这所谓何事时机实在难等,父亲等了十二载,至死也未等到。我原也是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的,可直到今世,见了母亲、父亲,我才知晓,一切都是真的。” “怎、怎么会这样?”闻月心头一阵钝痛,声线哑了。 然儿紧握住闻月的手,声线恳挚—— “这一世,是父亲跟老天爷抢来的。” 心头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倒塌了。 她的重生,竟是因为前世谢翊偏执之举。 她做梦也没想到,在她死后的那十二年里,竟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先前提起她死后之事时,谢翊总轻描淡写,好似她死后无人惦记着她,一切都平静安好似的。她哪里知道,这一片安宁之下,竟藏着那么多的刻骨往事。 然儿沉声,垂眸道:“我刚懂事那会儿,也觉得父亲举动诡异至极,后来方才知道。人为了自己深爱之人,便是会理智尽失的。” 闻月踌躇,“若真是如此,那徐冰清、那后院佳丽……” “母亲你该知晓答案的。”然儿说,“那些全都是用来哄骗世人的幌子。您故去时,辰南王府已因圣上忌惮,岌岌可危。徐冰清是我义父为维稳相国府势力假扮的,那后院佳丽,也全然是为掩护我们母子存在。这也是为何,父亲会在失去你的那一刻,便入了魔障。” 然儿紧盯着闻月的眸子,一字一顿,言辞掷地有声—— “父亲拿他所有隐忍的爱意,孤注一掷地护着您。” “所以,他承担不了失去您的后果,方才入了怪力乱神的魔障。” ☆、团圆 茶肆外, 黄昏已至。 晚霞长长拖于天际, 金色光芒温暖一片。 然儿凭栏站着, 回头望向闻月时, 周身霞光遍布。 他朝闻月笑笑, 说:“今世得以同母亲重遇,亦是拖了父亲的福。父亲前车之鉴在此, 在他去世后一载,我因期冀与父母团圆, 便也寻了翠微寺高僧, 希望能与父母再见上一面。可高僧说, 您与父亲皆已过世,根本无法再团圆, 唯独的方法,便是借旁人之身, 再与您二人相逢。” 闻月站起身, 走到他跟前:“所以你才来到了这里?” “嗯。”然儿点头,“附身穿越,只有七日之期。” “仅有七日?!” “正是。” 他把着手指算道,“您入奉贤山庄那日, 便是第一日。而今似乎……只剩三日了。” “那可有再次重来的机会?”闻月一把抓紧他衣袖。 “没有。”然儿无奈摇头, “附身伤魂,一生仅能一次。” “无碍,你我今后定能相逢的。” “自然。”他笑笑,“不过是要换种方式了。” “嗯!” 闻月拥住少年模样的然儿, 轻轻拍着他的肩,是宽慰他,也是宽慰自己。 得以知晓他安然长大,成一翩翩少年郎,已叫闻月宽心。而今得以与他重遇,亦已是完成了闻月的夙愿。只是,人到底是贪心的,得了一次团圆,便还想要今后的再次,更多次。 闻月亦是一样。 她是死过一世的人了,因而,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团圆的机会。 从前,谢翊同她说起前世误会时,她虽听进去了,却仅是将信将疑。毕竟前世之事,根本无凭无据,他便是空口造谣,她亦无法知晓。可直到此刻,然儿自前世而来,她方才知道,那一切的一切,当真是那个男人,隐忍又无奈的爱意。 闻月心中懊悔得不成样子。 若她能早些信任他,早些知晓真相,那就好了。两人也不至于蹉跎如此之久,叫那些本该团圆的日子,全都变成了疏离的煎熬。 她恍惚想起,今世重逢那时,他哑着嗓子的那句“活着,真好”。 他该是经历了多少无奈、隐忍,方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他同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知晓活着的快乐,亦该知晓痛失深爱之人的悲哀。 他们再度重逢的那刻,谢翊又是怀着何种心情,将那句话脱出口。 将将想到,曾经那些他发自内心的承诺,却全都被她嗤之以鼻、冷嘲热讽地推却时,他的心中该是如何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