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宫闱诡谲

    “嬷嬷，嬷嬷……”...

    声声呼唤，如幽梦之语，在谢清婉耳畔萦回。

    一只温热的手，轻柔摩挲后，覆于她冰冷的脸颊，似有暖意丝丝渗透。

    谢清婉悠悠醒转，眼前所见，乃是一位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男子，正将她拥于怀中，修长手指紧掐她的人中。

    “嬷嬷，可是遭逢了何种不平之事？竟欲以此决绝之态寻求解脱？”

    【嬷嬷？他竟唤我嬷嬷？莫不是我容颜已老？】

    “你不识得我？”

    他将外袍披于谢清婉肩头，那冰冷僵硬之躯，方觉一丝慰藉。

    “在下初入宫闱，自是不识嬷嬷。”

    【怪不得。想这皇城之中，若有人见我昏死于太液池畔，定会如闻喜讯，奔走相告，前来瞧我笑话。定会言，谢清婉终是不堪折磨，自寻短见了。】

    “嬷嬷，恕在下冒昧，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何苦萌此轻生之念？须知宫外百姓，多少人求生于世而不得，嬷嬷却欲舍生，岂不有负家中双亲将你携至人间之恩？”

    【家中双亲？如今我谢氏一族遭皇帝连根铲除，仅我一人苟活宫中，何谈高堂？】

    “你错了，我正是为求一线生机，才会来此。”

    “此言何意？”

    “我家小主被打入冷宫，遭后宫众人仇视，个个欲除之而后快，隔三岔五便来寻衅。我寻思若能于此寻得毒蛇，置于庭院以作威慑，或许可保小主安宁。只是我寻觅之时，不慎失足……”

    谢清婉不敢以真实身份相告，又不善说谎，只得含糊其辞，略述大概。

    “你所言莫非是罪臣谢浩宇之女，昔日的宸妃娘娘？”

    见他双眉紧锁，莫非他与谢家有血海深仇？

    “正是，我家小主往昔树敌众多，如今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你不必救我性命，以免受牵连。”

    此刻的她，怎敢奢望世间尚有仗义援手之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鹤立鸡群，必遭妒恨。谢大将军功高震主却不知收敛，落得如此下场，亦是众人意料中事。只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大将军未能自省。”

    “嬷嬷如此忠心，可见宸妃亦非如传言那般骄横跋扈、心狠手辣。在下不才，无力相助，此时毒蛇已入冬眠，欲捕亦不必如此急切，嬷嬷且稍候。”

    言罢，他挽起衣袖，径向太液湖畔洞xue而去，俄顷，携数条毒蛇置于她面前。

    谢清婉本欲擒之，岂料毒蛇凶相毕露，不觉倒退一步，幸其尚在冬眠。

    “此乃青花纹水蛇，剧毒无比，冬日常出没于此。若非临近湖畔，极难觅得。只需被咬一口，便绝无生机。嬷嬷欲以毒蛇拒敌，岂知此毒物不会反噬自身？”

    “我见其近前，自会躲避，小小毒蛇，能奈我何？”

    “嬷嬷，此乃雄黄粉，涂于身上，毒蛇便不敢近身。”

    他取来一麻袋，将毒蛇装入，又将雄黄粉递于谢清婉手中。

    “奴才告辞，嬷嬷保重。”

    语毕，转身离去。

    “喂，你是何人？”

    他究竟是谁？明知她乃谢家之人，却佯装不知前来相助，难道不惧牵连？

    瞧他这身装扮，不似新入宫的太监，然她在宫中多年，却从未见过此人。

    “嬷嬷，我为你擒得毒蛇，若为人知晓，我亦性命堪忧。我救你，不求回报，你又何必追问我是何人？”

    【所言甚是。此刻若有人助我，我便是连累他人。纵有仗义之人，亦不敢公然行事。谁敢与皇后、贤妃抗衡？】

    唐沁：“听闻谢氏那日被德妃罚跪？德妃委实太过仁慈了，呵呵……”

    途经广宁宫时，恰逢唐沁与金玉妍迎面而来，她急忙隐匿身形。

    金玉妍：“又能怎样？皇上下旨饶她性命，德妃娘娘即便怀恨在心，亦不敢有所举动，当真便宜了那贱人。”

    唐沁：“皇上不杀她，不过欲博美名。若谢氏再生事端，皇上岂会再度饶恕？谢答应聪慧过人，自会明白此理。”

    金玉妍：“我已在皇上面前尽力进言，将谢氏往昔罪行一一数落，然皇上不为所动，我亦无计可施。”

    “听闻陈贵人往咸福宫送了炭火，jiejie为何不去探视一番？”

    唐沁：“我？我实不忍沾染血腥。依我之见，谢氏如今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她向来心高气傲，如何能承受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何必弄脏我的手，任她自生自灭罢了。”

    【贱人，你还不忍沾染血腥？我家的满门被屠戮殆尽，你居功甚伟啊。】

    金玉妍：“原来jiejie如此心地善良，meimei自愧不如。不过皇上尚念旧情，若哪日心血来潮，不知是否会让她东山再起？戚夫人便是在吕雉失宠时乘胜追击，斩草除根，方落得人彘之下场，jiejie亦欲重蹈覆辙？”

    唐沁：“那meimei之意是……”

    金玉妍：“眼瞅着便要过年，若让她熬过此年，再下手恐难矣。听闻那日陈贵人当着谢答应之面，打了她婢女板子。”

    “若陈贵人有何不测，此罪名，她不担亦得担。陈贵人乃皇上新宠，皇上岂会为一残花败柳而舍弃陈贵人？”

    唐沁：“meimei此计甚妙。”

    二人谈笑风生，谋划阴谋，似不将谢清婉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两个贱人，竟欲如此加害于我。看来我今日所为皆为徒劳，她们欲借刀杀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届时人赃俱获，我恐连辩解之机亦无。】

    谢清婉凝视手中毒蛇。

    【罢了，恐要辜负那人一番心意。还是将其放生吧，免得为人瞧见，坐实了我报复陈贵人的罪名。再者，谁能保那人不会转身出卖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