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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又一碗水递到面前。 旁人沾过的地方都被细细洗净。 这个面上刻板的男人,实则很是细致周到,很会照顾别人。 姜雪宁想想也不知自己上一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障,竟舍得去作弄他、作贱他,抬眸时眼睫轻轻颤动,眼底便蒙上了些许水雾。 她注视着他,刚想要将碗接过。 不想张遮方才的一番举动已落入旁人眼底,有个模样粗豪的汉子见着竟大笑起来:“都是大老爷们儿喝个水还要把碗擦干净,忸忸怩怩跟个娘们儿似的!” 张遮搭了眼帘没有搭理。 姜雪宁听了却觉心底一簇火苗登时窜升起来烧了个燎原,竟是豁然起身,方才啃了一小口的颇硬的炊饼劈手便朝着那人脸上砸了过去! 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饼砸到任脸上也带着点疼。 那人可没想到自己一身笑能惹来这一遭,被砸中时都愣了一下,接着火气便也上来,然而抬起头来时却对上了一双秀气却冰寒的眼,那股子冷味儿从瞳孔深处透出来,甚至隐隐溢出几分乖戾,庙宇门口一阵冷风吹过,竟叫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火气顿时被吓回去大半。 要知道在场的可有不少都是天牢里出来的,杀人越货,为非作歹。外表看上去脏兮兮瘦小小其貌不扬,保不齐就是个狠辣的角色,忍一时气总比招惹个煞星的好。 那人竟没敢骂回去。 姜雪宁心底火却还没消,待要开口,可一只手却从下方伸了出来,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张遮抬眸望着她,平静道:“喝水。” 那一碗水还平平地端在他手中,并未洒出去半点。 眼下终究不是争这一口气的时候,更何况也未必争得过人,姜雪宁到底将这一口气咽了回去,重新坐下来,低了眉,双手将碗从他手中接过,小口小口地喝水。 那碗很大,她脸却是巴掌大。 低头时一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像是山间溪畔停下来慢慢饮水的小鹿。 张遮看着,便觉心也跟着软下来。 庙宇之内一时静寂无声。 那汉子自顾自嘀咕了几句,又瞥了张遮一眼,想起城门口的情景,料着此人在天教中身份不俗,更不敢有什么意见,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闷头吃饼。 倒是角落阴影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目光隔着乱发落在姜雪宁的身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 1/2. .. ,, 116、第116章僭 僭越之心 众人其实多少都注意到了姜雪宁, 毕竟这人自打从牢里出来, 便一直紧跟在张遮身边。只是“他”衣裳穿得随随便便,一张脸也是乌漆墨黑脏兮兮, 只是看着个子小些,五官隐约多点秀气,别的在这大晚上纵然有光照着也影影绰绰不大看得清楚,且还要忌惮着旁边的张遮。 明眼人就算看出点端倪来, 嘴上也不会说。 只在心里面嘀咕:没想到天教里也有这样的人,当过官儿的就是讲究, 出来混身边都要带个人。就不知道这是个姑娘扮的,还是那些秦楼楚馆里细皮嫩rou出来卖的断袖小白脸了。 庙宇中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人对方才这一桩小小的争端置喙什么。 很快就有人主动转移了话题。 能被朝廷关进天牢的可说是各有各的本事, 一打开话匣子讲起各自的经历来, 再添上点油,加上点醋,便成了活生生的话本子, 比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讲得还要精彩。 那妇人送完炊饼便拎着筐出去了, 十来岁的那小孩儿却听得两眼发光,干脆坐在了门槛上,一副就打算在这里听着过夜的模样。 天教那帮人好像也不管他。 姜雪宁倒是一早就有些在意这小孩儿, 毕竟在这种地方竟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 实在有些不可想象。如今的天教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了吗? 听着天牢里出来的这帮豪强吹嘘自己入狱前后的经历,姜雪宁也喝够了水,还剩下大半碗, 犹豫了一下递向张遮。 便是席地而坐,他身形也是挺拔的。 此刻转过头来将水碗接过,姜雪宁心头顿时跳了一下,但他接下来便垂眸将这碗水放在了前面的地上,声音很低地回她:“我不渴。” 到底还是张遮,迂腐死板不开化! 姜雪宁心底哼了一声。 但转念一想,只怕也正是这人清正自持,自己才会这般难以控制地陷入,毕竟这个人与她全然不同,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就好像是站在那光里,让人抬高了头去仰视,摸都难摸着。若哪天张遮与那萧定非一般成了个举止轻浮的孟浪公子,她多半倒看不上了。 此番意外卷进这劫狱之事,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也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然而与张遮同在一处,又觉得什么计划不计划,意料不意料,都没那么重要了。 这个人就在自己身旁,便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只是于张遮而言就未必了,既然与天教打了这样近的交道,必然是有所图谋。她在此处,势必会对张遮这边的筹谋产生一定的影响,是以首先要做的是自保,不拖后腿,其次便是见机行事,毕竟对天教…… 好歹有个重生的优势在,略有些了解。 只希望此次的事情不要太复杂。 不知不觉间,姜雪宁的眉头悄然锁了起来。 破庙里却正有人讲自己当年的经历:“那一年老子才二十出头,狗官假借朝廷律令,把乡里的税都收到了十年之后,老子抄了一把杀猪刀在那狗官轿子过来的时候就一刀捅了过去,那家伙肠子都流到地上去。我一见成事立刻就跑了,跑了好多年,没想到在五里铺吃碗馄饨遇到个熟人,转头报到官府,竟把老子抓进了天牢。嘿,也是运气好,竟遇到这么桩事,又让老子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得意。 蹲坐在门槛上的那小孩儿却是忍不住“啊”了一声,引得众人回头向他看来。 可既不是惊讶,也不是骇然。 而是疼的。 原来是这小孩儿手里捏了半块饼一面听一面啃,结果听得入神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