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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那薄了色泽的口脂,染在帝王指甲上的樱粉。 张遮头一回恨起自己弥无巨细的洞察之能。 便有那一点细碎的蛛丝马迹,也能叫他窥知冰山的一角,竟惹得心浮气躁,再看不下去一字,只想:天底下怎有这样坏的女子? 然而许久许久以后,他身陷囹圄,透过那小小一方铁窗朝着云外望时,旁的坏竟都忘光了,反而总想起那一天她含着戏谑而尖刻的笑,同他说的那句戏言―― 谁叫本宫头回见了,就属意于张大人呢? 那时戏谑与尖刻,戾气与嘲讽,都从回忆里的那张面容上褪去,只余下清风灵动,雪梅淡绿。 她作弄过他,也曾恳求于他; 她挤兑过他,也曾展露过偶尔的柔软。 她拉拽着他进了旋涡,可最终贪生怕死的人,也将那一条命舍了偿还给他…… 而此时此刻,隔了两世,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不再总是戏谑地唤他“张大人”,而是异常认真地喊他“张遮”,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属意于他。 这一世她不是皇后,他不是臣子。 他们本该在一起的。 张遮整个人都好似被运命的钝刀割成了两半,一半的他显露在外,冰冷而理智;一半的他沉沦地狱,惨怛无望。 恍惚又是通州上清观那日。 这一世的谢危一身道袍猎猎,立在嶙峋的山岩上,问他:“你也属意于她吗?” 他停步,沉默了良久,一字一句道:“我爱重她。” 那真是他这两世最坦荡的一刻,甚至抛去了所有的负累,得到了一种全然的释放。 可谢危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只笑了一声,仿佛很好奇地问:“那真是奇怪。谢某怎觉张大人对着旁人,反倒比对着心上人更坦诚些呢?” 他久久地立在那处,同谢危对视。 谢危却轻嗤一声,对他全无温和之态,淡淡说:“宁二是个傻子,你若心有顾忌,还是别去招惹她了。” 拂面风已不冷,京城里人们都换上了新制的春衫,街旁的垂柳也泛出了隐约的绿意。 可百花将放,寒梅却都凋零了吧? 张遮回过了神来。 姜雪宁望着他,只觉这双眼底好像掠过了永世的挣扎,隐隐竟透出一种熟悉之感。 可她没来得及深究。 因为下一刻,张遮的话,便叫她脑袋一下变成了空白,嗡嗡地震响起来,生出一种头重脚轻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张遮注视着她,慢慢道:“姜二姑娘容谅,在下心中已有属意之人了。” 第157章 起死回生 姜雪宁甩了人一个巴掌,转身就走,可挨打的尤月哪里能忍气吞声?她情知方才众目睽睽,姜雪宁大家闺秀竟为一个男人打了她,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趁势抹泪哭将起来,一面哭一面还嘴里委屈,不停用言语抹黑着姜雪宁与张遮―― 尽管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蜀香客栈中的众人没料不过三两口茶的功夫,就上演了一场大戏,且还是京城里的官宦人家,一时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定非倒是颇早一些时候,就知道姜雪宁与张遮之间不一般。 毕竟从京城劫狱去通州时,这二人同乘一骑。 可这关系他也没看明白。 时觉得这两人是心意相通,彼此都对对方有意;有时又觉得他们相互之间克制且隐忍,好像中间隔了一层什么,谁也不敢洒脱恣意。 听着堂内尤月假惺惺的哭泣,言语之间还在说什么姜雪宁与张遮有私情,若非姜雪宁水性勾引,堂堂姚尚书府的大小姐姚惜又岂能与张遮退婚云云,萧定非有种撕烂这女人一张臭嘴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忍了。 他莫名笑一声,竟是好整以暇地一撩衣袍下摆,在堂中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只心里琢磨姜雪宁什么时候能回来。 只是没想到,坐了足足有两刻,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也没等到姜雪宁回来,反倒是一声勒马的响动落在了蜀香客栈门外。 马上的汉子,人还没进客栈,那一嗓子因为连日奔波而干渴上火的嘶哑声音便传了进来。 疲惫中充满了狂喜。 竟是喊道:“任氏盐场的消息!上上大吉的最好消息――” 尤月脸上还浮着那稍显红肿的一道巴掌印,正用帕子蘸了水敷上,心中恶毒地想着他日得势一定要姜雪宁好看,另一面却也焦急任氏盐场的消息怎么还不来。 此刻听见外头声音,她豁然起身。 竟是头一个没忍住问道:“什么好消息?” 一时间蜀香客栈里几乎所有人都涌了上去,询问的声音此起彼伏,下一刻便将尤月的声音盖住了,倒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那汉子早已风尘仆仆。 一身棉袄沾满灰土,面上黑黄,头发糟乱,嘴唇更是早已干裂起皮,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亮得发光,藏着谁也按不住的兴奋,高声呼喝起来:“诸位安静,诸位安静,先听我说!我们家主,也就是任公子,已经与夫人合力,解决了盐场眼下所面临的危机!盐场重建,不过就是一个月内的事情。” 众人顿时惊讶至极:“竟有这样的本事?” 掌柜的忙挤进人堆里给递了一碗水。 那汉子连忙道谢接过来,先灌了一大碗,才简明扼要地同众人说了最新的情况:“盐场出事之后,有许多人都受了伤,连官府都介入了此事,许多长工的家里人也都到盐场来要讨个说法……” 当时可真说得上是“捉襟见肘”。 盐场失火出了事,且还是尤芳吟娘家派来的人所引发,到底还是激起了一些众怒。有些青壮长工,养家糊口全靠一副身子,失火却或多或少让他们受了伤,短则半月长则半年下不了地,做不了活儿,这等损失自要向雇佣他们做工的主人家去要。 任为志与尤芳吟皆是仁善心肠。 出事的当天几乎就请了许多大夫来看,又以本就所剩无几的银钱赔偿安抚。 这本是一件大善事,大好事,长工们都没了意见。 可世上总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 这边厢盐场一应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