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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陛下要为乐某从此君王不早朝?为你能多休息,很好。为我,则不必。” 萧尚醴顿了一顿,道:“逾郎,等我回来。”说出口才觉,这话犹如在安抚嫔妃,将乐逾放到难为情的处境。乐逾却不以为忤,道:“好,我等你。” 萧尚醴这才提声召来守在观外的内侍,内侍与侍女早备好衣饰与梳洗用具,服侍他在外间更衣。更衣整理完毕,离去前转身,才见乐逾已贴上面具,立在门边对他一笑。萧尚醴道:“真人请在此观等寡人下朝,回来再叙。” 那位陛下冒雪去后,宫人向乐逾见礼,虽循礼垂首,却都看见他的衣袖与身上的衣褶。难免不想到,这陛下从来待人冷淡生疏,却对司徒真人……另眼相看。初见便同宿,说是谈论道法,但若两人都端坐一夜……哪里会有这样的皱褶?尤其是那衣袖……非是久久握住不会生出。 前一夜陛下遣退诸人,与司徒真人……同卧,扯他衣袖不放,晨起比往日迟,竟还叮咛嘱咐,请真人不必移步出宫,就在宫观内等他下朝再叙。 又有人想起陛下收英川王庶子萧醍为子,封了王,赫然是半个储君。陛下年方弱冠,怎就断定此后不会有亲生皇子,早早收继子?又想起陛下对后宫似无多少兴致,除延庆宫那位皇后殿下深得陛下敬爱,曾小产一次外,其余嫔妃连喜信都不曾有过。 不免暗思,今上……难道偏好男风?但强迫司徒真人这般地位的世外之人未免……又想到数年前,陛下似乎在宫中专宠过一个人,姓甚名谁何等身份相貌皆无人知,但不满两个月,那人便化作一股青烟似的销声匿迹,如同不曾存在过。如是想来,又惊觉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宠妃”莫非是个男宠?是个与今日这位司徒真人一样强健英俊的男人? 待萧尚醴离去后不久,内侍小心翼翼询问:“司徒真人可需沐浴更衣?”乐逾暗自哂笑,明知这些宫人忖度什么,却不能表露在外,仍仿司徒玄启的举止态度,面无表情一颔首。 待萧尚醴回来,见他沐浴更衣过,换上宫观中备下的道袍,遣退内侍宫人,神色间就微微露出愠怒与羞赧来。他自然知道内侍为何请逾郎沐浴更衣,明明未曾……那些奴婢竟以为他……母亲新丧,把他当成什么人了!那神色极细微,乐逾却能从他眼眸中看出,道:“我不放在心上,幼狸却羞了?” 萧尚醴恚怒消散,故作平淡道:“逾郎不在乎,那真的司徒玄启也不在意?”乐逾道:“司徒玄启是我方外之交。我与他见面才两次。”初次是二十年前,他十二岁出岛游历,司徒玄启十四岁,访名山大川求道。他还记得当年的少年立身瀑布边,一身青衣,身材颀长英伟,眉如藏锋,目光如电,举伞观瀑布。 前些日子见,当时都是少年的他们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司徒玄启已是淮南宗掌教,仍是青衣,练气修神,肤色白如玉石,白而有力。面容英俊更胜往昔,甚至俊伟英武到有森严之气,整个人犹如一座巍峨高峰。 这样一个一心道法的无情之人,对吴帝三番四次邀请都避而不见,隐居山中,自然无心入楚觐见楚帝。可也是这样一个一心道法的无情之人,竟被他的弟子…… 乐逾想到他夜宿淮南宗时意外察知的悖逆情事,不由皱眉,他与司徒玄启虽只两度相见,却都不是矫情客气之人,有话直说,便道:“你竟容忍你的弟子这样对你。” 司徒玄启毫不动容,道:“身体不过皮囊。他想要,我何必阻挡。”乐逾与他谈过易容代他入楚一事,对与萧尚醴的关系毫无隐瞒,道:“若我代你入楚引出什么流言蜚语?”司徒玄启道:“身体也只不过皮囊,名声算得什么。” 第104章 司徒玄启其人,乐逾道:“司徒玄启求的唯有他的道。”萧尚醴眼神闪动,就知道该如何做。司徒玄启既然无心俗务,他就捧高司徒玄启。司徒玄启与善忍不争,自有他们底下道门中人与佛门中人争。 乐逾道:“幼狸又在费心政事。”萧尚醴这才回神,道:“逾郎,我只是……习惯了。”他这些年日日夜夜,睁眼前想的是国事,闭眼后想的仍是国事,竟连与逾郎难得片刻相聚,都难免分心。思及此,握住乐逾的手,低头将面颊贴上他掌心,服软道:“我错了。” 乐逾搂住他,任他倚靠,道:“那就罚幼狸遣散大内高手,共我赏月。”萧尚醴当年曾被莫冶潜劫走,至今引以为耻也引以为戒,楚宫中潜伏着一批专职护卫他的垂拱司高手,乐逾昨夜就曾听见玄虚观外三个浅而长的呼息。 萧尚醴道:“好。”传令令所有人离开,便如把颈项放入乐逾掌中,把性命交给他,自己明明是个多疑之人。待到乐逾笑着带他出观,细雪溶溶落下,明月高悬。乐逾用裘衣裹住他,揽他腰道:“幼狸,别怕。”他只觉风声响在耳边,鼻尖冰凉,禁不住闭上眼。再落脚时一时不稳,更深地扑进乐逾怀中,嗅到他身上的草木之气,心竟一松,安定下来。再睁开眼,竟被他带得置身于观顶,头上就是硕大的圆月,伸手可触。 萧尚醴在高处看过他的宫阙,却不曾在宫观顶上看过月色与雪,看过身边瓦片上反光的霜。这座宫城如此浩大深远,在夜色中更是难以望见四面尽头,他的眼睫上沾上夜雪,手却被乐逾握住,放在手中以内力为他取暖。萧尚醴周身如浸在热水中,乐逾见他双目晶莹,碎雪落在他发丝上额上唇上,又消融于肌肤。不由得以吻代替手,自他额头一直吻到嘴唇。 萧尚醴被他吻着,在他掌中的手轻轻一动,抓住他的手指,道:“逾郎,陪我去观星台一趟,可好?” 乐逾道:“好。”萧尚醴遣人传话,自玄虚观至观星台一路上的内侍宫人都回避。在这雪夜之中,他和乐逾步行走去。一只手在乐逾掌中,踏雪而行,有他内力相护,竟不觉寒冷艰难,身体轻得出奇,行路毫不费力,留在雪上的足印也浅。 自玄虚观去观星台要经过一片林木,乐逾手中提灯,林中只有他们二人,踏在雪与落叶上,足音沙沙,时而有积雪压弯枝条,或压断枝条,枝上的雪簌簌扑地。走到近湖边,水气凝结,竟从树枝上垂下雾凇。更有几树腊梅横斜湖边,从枝上悬下钟乳石般的冰条,通透如水精,被提灯一照,灿然映出金色轮廓。 萧尚醴步伐一停,不由怔住。他从未在深夜独行于寂静的林中,从来是前呼后拥,几曾与心上人独处,这一方天地间再无他人,唯有彼此和这雪月夜的梅花与灯光。 腊梅本该十二月开,但今年锦京十一月尤其寒冷,腊梅便晚到了。世人总当梅花凌寒,却不知梅花也是娇气畏寒的,总要在雪融天暖时开放。腊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