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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嫂笑道:“可不是,都别催冬子。省的像老大那样,羞的连称都差点没拿住,可把你们大嫂急的。” 湛冬的手微微攥紧,只觉得素日挥刀千下都不会打颤的手如今竟承不住这喜称,手心竟似有了汗意。 到底勉强定一定神,轻轻一挥,红盖头便飘落铺上。 “哇!”屋中一片惊呼,湛冬几个堂妹挤上前,直拍手笑道:“六嫂好美!” 湛冬几乎看呆了,朱绣眉目微垂,见身前大长腿始终无动作,忍不住抬眼一看,正望进湛冬黑黝黝的眼睛里…… 湛冬如何被嫂子姊妹推出新房的,朱绣一概不知,她只觉两颊热的烫手,似乎要烧起来,心头砰砰砰直跳。 第85章 取字 一夜好大雪。 天光微亮, 雪映的窗上一片银白。瓜瓞绵绵红罗帐中,湛冬一手揽着小妻子,黝黑的眸子不转睛的看着,嘴边挂着些微笑意, 把清冷的面庞都衬地柔和起来。 朱绣小嘴微张, 睡的正熟。她睡觉一贯老实, 自小也习惯和别人一床睡:少时与青锦依偎取暖;后来有了母亲, 母女两个有说不完的话,常常一块起卧;再往后,与黛玉相熟后, 因黛玉体质偏寒, 又常搂着林meimei同榻而卧。如今身侧躺着人, 朱绣不觉别扭, 反倒睡得更踏实香甜, 况且先前多是她为别人取暖, 这会儿被个大暖源包裹起来, 可不就好眠正酣么。 春柳披着斗篷站在门外, 看看天光,急的了不得。偏偏新房中一丝动静也无, 春柳不敢自专, 只得拿眼睛去看门口守夜的两个老嬷嬷, 轻声道:“嬷嬷怎么称呼?您看这时候不早了?” 两个老嬷嬷柱子似的, 只是笑着朝春柳点点头,春柳正待要再说话,身后传过来一声低笑, 春柳忙转身,见是昨儿见过的一位管家mama, 忙福身问好。 那mama悄声笑道:“千万别多礼,你是奶奶的丫头,春柳吧?我夫家姓裘,跟在老爷身边,你只叫我裘嫂子就成。” 春柳忙笑道:“裘嫂子好,这已经卯时了,是不是该…?”该叫起床了。 裘mama笑道:“咱们家人口简单,且没那么多规矩,在等一会子,大爷和奶奶自然就醒了。” 春柳急道:“不是,不……!”这是你们不知道我们家姑娘在家向来是辰时起,如今她新嫁娘在婆家头一日,若还是那时辰,岂不叫人笑话。 春柳心里着急,殊不知裘mama心里也正纳罕呢,以往大爷若住在家中,不过寅末,就该在前院练功了,如今可都晚了小半个时辰了。裘mama想着新婚燕尔,小夫妻耳鬓厮磨自是常理,也就不着意了,只同春柳站在廊下,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熟悉。 帐幔里,朱绣似乎被搅了好梦,嘴里嘟哝一声把脸向湛冬怀里埋了埋,又呼吸绵长,睡熟了。 湛冬好笑的给她顺顺脖颈里的长发,果然朱绣睡得更舒服了,小嘴儿又微微张开,只差打起小呼噜。 春柳巴巴地站了半刻,里头还是没动静,急的脸都红了。正要不顾别的,直接去敲门儿,却看见秋桂抱着姑娘那只大狸花猫过来,眼睛猛地一亮,悄悄向秋桂飞了个赞赏的眼神儿。 “这是内管家裘嫂子,这是秋桂。” 秋桂知意,忙笑着问好,又笑道:“奶奶养的狸奴,宝贝的很。这猫两日没见奶奶,方才醒了怎么都安抚不住,只得抱它过来了。” 裘mama一见这大狸花就笑起来,前日朱家送嫁妆,这只大猫就神气凛凛的蹲坐在第一台朱漆箱上,不跑不闹,跟着嫁妆一道抬进了府里来,可是个压箱的大宝贝! 裘mama正要去抚摩它,大猫却从秋桂怀里一跃下来,在地上腾挪两下,伸了伸懒腰,跳到门槛上,一面儿用爪垫儿拍门,一面娇声娇气的“喵呜”“咪呜”的叫唤。 “哎唷,怎么教的呀,这宝贝竟然不挠门。” 裘mama才笑问出声,里头就传来朱绣迷迷糊糊地的声音:“春柳,大狸饿了罢?你喂它吧……什么时候了?” 春柳忙扬声回道:“鸡叫三遍,天亮了。”“卯正了,奶奶!”把卯正说的极清楚。 朱绣昨儿累狠了,迷迷蒙蒙的只想睡觉,这会儿听见春柳的话,还兀自闭着眼疑惑,卯正才六点罢,急什么呢,还有奶奶,谁家奶奶……奶奶! 噌的睁眼要起身,才一动作身上就酸疼的很。“嘶——”朱绣才吓醒了,就发现自己囫囵个儿都窝在湛冬怀里,这一翻腾,不仅身上酸,头皮也疼。两个人的头发散落了一床,朱绣几绺长发被压在了湛冬身下。 两相对视,朱绣脸扑通一下就红到脖颈里。昨晚上结发、共饮合卺酒,然后折腾到半夜,直到累得迷糊过去,也不像此时这样羞得慌呢。 湛冬见她娇羞似昙花,喉结轻轻一动,却也不舍得难为她,只轻笑道:“醒了,起罢。” 朱绣红着脸点点头,湛冬先起身,将朱绣扶坐起来,才自己挂起红罗帐,从熏笼旁垂花柱上拿下两人今日的衣裳,轻轻放在暖被上:“还好?”能自己穿么? 什么还好?朱绣疑惑抬头,见湛冬眼里分明露出‘疼的厉害嘛,能自己穿衣么’的意思,锦被下的脚指头羞的蜷了蜷,生怕他真过来给自己穿,忙道:“好,还好。” 湛冬就垂下黑眸,点头轻笑:“还好……” 话说的意味深长,倒叫朱绣羞过了头,反倒清明起来了,怎么说都是见识过倭国大片的人,虽说两辈子头一回实践,但输人不能输阵,做什么忸怩模样。 湛冬见小妻子板正了脸,略有些慢缓的穿起衣裳来,也自觉的到拔步床帐外。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机替小妻子整衣穿戴。 朱绣和湛冬两个都没有叫丫头服侍穿衣服的习惯,朱绣一面想瞧帐外天光,一面还算利落的穿戴好。 她从垂花柱下头的小柜中取出怀表看一眼,时辰果然不早了,新嫁娘次日要为公婆洗手做羹汤,总不能叫公婆一大早坐在堂上干等着罢。 湛冬听她下来脚踏,伸手把里外三层帐幔都挂了起来,温声道:“不必急,咱们盥洗后先去祠堂。祠堂辰正叩启。” 朱绣方松了一口气,出了暖阁,对镜中稍整衣裳,又亲手给湛冬也理一理。 湛冬从昨日到今晨,微笑的次数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拜完先祖,请添完族谱,咱们再去给爹磕头,见一见族人。明日拜门可好?” 这拜门,就是回门,在新婚次日、三日、七日都可。早在亲迎前,朱湛两家就有默契,不教小两口忒赶了,时间定在成婚后第三日。 朱绣心里急转,思索的不是这个,反倒是如何称呼湛冬,是叫“大爷”,还是“相公”、“良人”,或者“夫君”?反不能叫“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