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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一顿,贾琏又睨柳湘莲,催问前话。 柳湘莲端肃了神情,正色道:“若只绝色,这些年我见的少么,秦淮双艳也不在话下。就如二哥所言,不过玩意儿,我何曾在意过。我所求的,自然是可配的正经姑娘。”说罢又苦笑:“二哥知道我的毛病,看人先看脸,这是改不了的。姑母们先前也为小弟的亲事cao心,只都不意我所说‘绝色’,说起来就是娶妻娶贤的话,我忍不得,只好躲出去。只我自己知道,若是品貌平平,我心里就先不喜欢了,纵然耐着性子只怕也忍不过一年半载,只顾隐忍,谈何夫妻相得?若不相得,后头自然是流连风月,多半就是怨偶,我自己的错处,何必平白拉着一个无辜女子赔上一生!” 柳湘莲此话乃是肺腑之言,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这会儿见贾琏竟不笑话他,反倒听得认真,索性不吐不快:“若是个绝色,头一件就是合了眼缘,亦是我多年心事一朝如意,心下便有了五分喜欢感激。我有心,姑娘有意,只要性情稍好些儿,就不怕不能成良缘。若天幸,能得个刚烈好品性的,纵然舍我一身剐,也要报这深恩!” “我这性子,偏激固执,和我好的都知道。我认准的,再不能更改!纵使美人迟暮,又如何呢,我自然重诺。那时候我如何,此时也不敢说,可既是相得的,许是还能掰一掰我这看脸的毛病。” “只不过我家无恒产,父母门第一概不能,若果真是那样的好女子,谁又能瞧得上呢。”柳湘莲灌了一杯酒水,颇有些心灰意冷,他心里对日后有些想头,自己忖度多半是娶不成妻子,落拓半辈子后赎个好颜色的粉头作妾,长久是长久不得的,只怕死了这心也没个归处。 贾琏酒都停了,只认真听他说,半晌方大笑道:“我正有一门亲事,堪配二弟!” 柳湘莲听他说,脸上却冷了下来,瞅着贾琏问:“可是琏二哥要发嫁妻妹?” 贾琏愣住,怎会是妻妹,从二太太算,三meimei的确是凤姐的嫡亲姑表妹子。只是谁家这样算,三meimei可是自己嫡嫡亲的堂妹。 柳湘莲站起身,冷道:“不必再说!琏二哥也欺负我游荡四方,不知都中细情?先前琏二哥说嫂子的那些话,我以为琏二哥和我一样心肠,谁知是我错看了你!你既心里喜欢新娶的二房,又何必矫言那些话,没得叫我恶心!”说着,掷下几两碎银子就要拿脚走人。 “不!什么二房?你嫂子哪来的妻妹?”贾琏简直糊涂,忙一把拉住柳湘莲,“给我说清楚了!” 柳湘莲把心事都托付,不料琏二打的主意却和那贾珍一样,不由得跟吃了苍蝇一般,心下激愤,猛地拂袖甩开,喝道:“难道你说的不是那个天生尤物,琏二哥小姨叫尤三的!你们那珍大爷已拦着我说过,我早拒了的,不必再白费心机口舌!”说罢,一抱拳,大有割袍断义的作态。 贾琏脑子一团乱,糊里糊涂的,见柳二郎就要开门,忙喝住:“站着!什么二房,什么小姨,尤三又是哪个!我好心要把meimei说给你,你若是不愿,只管好言推了,咱们私底下说好,两厢都有脸面。你这做派却是为何?” “meimei?”柳湘莲停住步子,转过脸来:“你们东府的?” 贾琏方才说到‘尤三’,心里已想起来是谁,只不及细想,先“呸”了一声:“我四meimei还小呢,怎能乱说!况且她虽是东府的,却是不满周岁就抱到我们府里来的,好不好的,日后也跟东府没大干系。”贾琏嘴比脑子快,他经过贾珍同秦氏的事,家里的女孩儿都不敢叫沾染东府一星半点儿,为着大姐儿,和凤姐都没少撇清,此时顺嘴就秃噜出来了。 说完了才一拍脑门,说的是三meimei,如何又扯上四meimei,幸好没别人,柳二这上头也靠谱,不然叫人听去,meimei们还做不做人了。家去自家那个脾气越发不能捉摸的大肚婆能撕了他。 柳湘莲却已反应过来,讪讪的,又坐下来,先敬了三杯酒水,才道:“好哥哥,是小弟不是。”此时他心里又是惊疑又是喜悦,眼巴巴的看向贾琏。 贾琏捏捏眉心,“你且细细说来。” 柳湘莲方把贾珍借宝玉名义请他,要为他做媒的话说了。复又冷笑:“他说是琏二哥的小姨,我心里疑惑,就未答应。幸好宝玉不是那藏话弄jian的,被我拉住,我才知她品行,又是你们东府太太的继母的女儿,那府里,只怕连门口两个石狮子,都不干净!这般欺蒙我,不过是他腻了要丢开手去!” 贾琏简直一脑门官司,忙问:“如何又是我小姨?我小姨定的是保宁侯之子!纵然王家没人了,也不是猫狗能攀得上的!” 柳湘莲也疑惑问:“你那位珍大爷,信誓旦旦的说把尤二许给你作了二房,只虑着嫂子厉害,才不曾接进去。又说什么嫂子久病,日后这尤二是要扶正的,只等她生下儿子再打算。若不是这话在先,我方才也不劝二哥珍重发妻。” 贾琏气的脸都紫胀了,半晌方问:“宝玉也这么说?” 柳湘莲想了一回,摇头道:“我只顾打听尤三,倒未细问。只听他也嘀咕,说他自己成日被圈在家里,万事不能做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一群人拦着劝着不叫自由,越发连消息也不通了。” 又问:“二哥这意思,竟是没有二房这事不成?” 贾琏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必要找贾珍算账,一面道:“我如今在顺天府正经当差,况且你嫂子有了身孕,早收了心的,如何会弄出个二房给自家找不自在。” “况且你说的那尤二姐,前年倒真趴上来过。只是东府拿那两个姐儿权当个粉头取乐,侍候的人不知凡几,纵然滚过一回,又怎会弄个腌臜东西作正经二房!”贾琏口中毫不留德,尤二姐的确侍候过他,被窝里小意温柔,倒是颇得贾琏喜欢。还有尤三姐,比风月场中耍惯的男人还放的开,泼辣无比,那时贾琏还可惜过不能上手这尤物呢。只他心里,这二人虽有个身份,却并不比窑姐儿高贵,不过一时新鲜,后头有别的事,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柳湘莲见他气的话都粗了,忙止住不说。 贾琏还兀自冷笑:“打的好主意,叫我当这剩王八!”心里思量一番,却暗暗惊悸:贾珍既然放出这话,必然是要促成的。只怕是捉不着自己,把主意打到凤姐身上了,自家那醋瓮,听到这传言岂有不闹的。若是东府尤氏籍此正经来说合,老太太正愁自个有了差事不好拿住,自家媳妇又正不得她的意,就是听见尤二不好听的传闻也只会当不知道,嘴皮子一开阖真敢给定下来。 贾琏只后怕,尤二的艳名传的连顺天府的衙役都知道,若真纳进来,自家羞都羞死了,还有脸面外头行走。老太太却是不管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