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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上,捏着点心慢条斯理自己吃。 独臂老妪从鼻子里“哼”一声,也不再理他,而是继续唱着沙哑歌谣。陆追起先没放在心上,可听了没几句,脑中却猛然一响,桃花红杏花白,这……有些耳熟啊。 “你这表情,是见了鬼不成?”独臂老妪眯眼打量他。 陆追这回挺实在:“前辈唱的这首歌谣,我听过。” “想同我套近乎?”独臂老妪摇头,“换个法子再来吧。” “或者说不是听过,是看过。”陆追道,“前几天有人从沙漠中带回来一张残缺的羊皮纸,上面有速记账目,还有这首歌谣,桃花杏花,郎骑竹马。” “羊皮纸……那羊皮纸现在何处?”听他如此一说,独臂老妪情绪却陡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放大几分,枯瘦的五指一把拉住陆追手腕,力气之大,像是要将骨头也捏个粉碎。 “在将军府,”陆追道,“前辈若是想看——” “我看,我想看,你去拿来,快些拿来!”独臂老妪语调一声比一声尖锐,“不,我同你一起去,一起去!” “那这首歌谣呢,”陆追将手使劲抽回来,问道,“什么来路?” “这歌谣,这歌谣……”独臂老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珠似炮道,“那是什么沙漠?哪一片沙漠?距离这里多远?现在还有人吗?” 陆追犹豫片刻,摇头道:“无人绝境。” 独臂老妪嘴唇颤动:“死、死了?” 陆追叹气:“我并不想隐瞒前辈,不过的确凶多吉少。” 独臂老妪怔了片刻,看着像是要哭,后头却又无端笑起来,语调僵硬道:“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却原来真的死了。” 陆追问:“是商队吗?” “是商队的主人,”独臂老妪道,“他年轻时,长得好看极了,又英武又俊秀,腰间挎着长刀,顶有钱,也顶能喝酒。” 陆追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他点了点头,道:“嗯。” 第二百零五章-齐家 落满沙尘的往事 “他姓齐, 是晋地大户人家的少爷, 那阔气,那威风。”独臂老妪慢慢回忆着往事, “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陆追替她斟满一杯茶。 “那时我已经二十五了, 他还只有十八岁, 带着商队想要穿过牛峰沙漠,却迷了路, 稀里糊涂就闯进了胡匪的窝里。”独臂老妪呵呵笑起来, “你且说说,哪里会有这么蠢的人?” 陆追问:“前辈当时也在那胡匪帮中?” “我不单单是在胡匪帮中, 还是那里的大当家。”独臂老妪道, “其余人要杀他, 我却不答应,好吃好喝供着他,答应在风沙季节过后,就送他回玉门。他高兴极了, 一天到晚跟在我后头, 还叫我jiejie, 说要带我去南边的长干城里喝好酒。” 看着她眼底的华光,陆追也跟着一道轻轻笑。大楚的富家少爷与大漠中的女匪头目,听起来虽说颇为传奇,却只可惜,这故事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果真,独臂老妪说着说着, 表情便逐渐黯淡下来。在风沙季后,她如约将情郎与商队护送到了玉门关,痴痴看着马队逐渐隐没在黄沙尽头,只等着来年桃花开时,他会来接自己回乡。 “其余人都笑我,我也不在乎,一天天挺着肚子等他,等啊,等啊,一等就是五年。”独臂老妪道,“五年过去了,我才想着,他原来是骗我的,只想哄着我送他回家,回家了,就不管我了。” “前辈没有去找过他吗?”陆追问,“或许他曾来过,却又迷路了呢?” “晋地那么大,你且说说,我要去哪里找?”独臂老妪笑得古怪而又自嘲,“他从来就没有细说过,他就是不想我去找他。” 陆追又试探:“那首歌谣呢?” “我自从出生就一直在大漠,从未见过桃花与杏花,他就编了这首歌谣唱给我听,天天唱,日日唱。”独臂老妪道,“自他走后,我在大楚从南走到北,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声音比他更好听的男人。” 陆追又替她斟满茶杯。 “无人绝境……”独臂老妪双目无神看着前头,“你说说看,他会不会是想来找我,却没能穿过那片沙漠?” 陆追道:“有可能。” “蠢,蠢啊。”独臂老妪呵呵笑起来,“就一直这么蠢,回回都迷路,怎么就回回都迷路呢?”她声音嘶哑,说着说着,笑便又成了哭,呜呜咽咽,整个人都跌在地上,看起来枯瘦干瘪,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光华与灵魂。 陆追心里叹气,没多劝,只道:“我去将那羊皮卷取来给前辈。” 独臂老妪并没有理他,只在嘴里自顾自继续哼唱,桃花红,杏花白,郎骑竹马,绕床来。 晚些时候,陆追将那张羊皮纸送了过来,用丝绢裹着,同时不忘诚恳而又愧疚地叮嘱,说是先前没注意,被骆驼尿淋了一淋,前辈只留个念想就好,千万别……别睹物思人,拿来贴在脸上。 阿六也垂手站在陆追身后,跟着干笑。 独臂老妪收起羊皮纸,也没再多言,颤颤巍巍回了卧房蒙头大睡,睡了三天三夜后醒来,就又恢复往常的聒噪,吵着要吃rou喝酒,见到陆追也照旧一脸嫌弃,只问萧澜何时才会回来。 陆追坐在石桌旁,吃着点心道:“说不准,估摸还得有一两个月。” 独臂老妪用残缺不全的牙嗑着瓜子,嘴里嘀咕抱怨,烦得很。 陆追单手撑着脑袋,该吃吃该喝喝,气定神闲。 大漠深处,萧澜正将水囊递给一名士兵,道:“怎么没去吃饭?” “萧少侠。”那士兵赶忙站起来,“有些头晕,没胃口。”他嗓音沙哑面色发红,看着像是染了风寒。萧澜递过来一瓶药,道:“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多谢萧少侠。”对方接到手中,又赶忙解释,“只是小毛病罢了,不会误事的。” “病了就好好歇着,不必强撑着做事。”萧澜拍拍他的肩膀,“快回去睡吧。” 那士兵答应一声,转身回了帐篷。萧澜独自登上沙丘,对陆无名道:“今晚怕是要起风,前辈也早些休息吧。” “方才在说什么?”陆无名问。 “哦,没什么。”萧澜道,“他染了风寒,我让他不必守夜,早早打发回去歇着了。” 陆无名随口道:“他便是临出发前,佘莽说要你多加关照的那个年轻人?” “是,他叫齐岭,原是晋地有钱人家的公子,却不愿子承父业,反而自幼就立志要参军戍边。”萧澜道,“极有主见,佘先锋挺喜欢他。” 陆无名点点头,又叮嘱一句:“过几日行动时,要多加小心。”否则我那傻儿子又要生气,一想就头很疼。 夜色很快便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