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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名字,他的胸腔忽然猛烈跳动了起来,像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却又觉得难以置信。 “拔列将军……”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知这位崔校尉是哪一年被问罪?他家里还有什么人留下么?” 拔列炎皱眉想了想:“他被问罪便是朝中招抚拓跋公之后的事,应该是永康五年,不,是永康六年正月。”他又叹了口气,“他被诬为叛国之罪,判的是满门抄斩,只怕家中已无人幸免。我记得他原是有个儿子,那一年才刚满周岁,唉……可惜了……” 他说话的时候,卫长轩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他才重新抬起头:“拔列将军,你方才说,看着我忽然想起了他,难道我跟他有些相似么?” 拔列炎稍稍一怔,不由凝神回想了片刻:“说起来,崔兄的相貌也是十分出众的,那时有不少东胡女子对他暗自倾心,就连洛兰那样大咧咧的性子,见了他也会露出几分羞涩。不过,他同你并不十分相像,只是眉眼之间……”他重新看向卫长轩,忽然有些狐疑,“怎么,难道你同他有什么渊源?” 卫长轩迟疑着摇了摇头,他转过身,默默抚着烈风背上的鬃毛,想着那个死去了很多年的男人。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是个孤儿,虽然田文礼待他极好,可他不免总是会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何会把他遗弃在破庙里。他想或许他的父亲是个嗜赌成性的匹夫,因为养不活一家老小才把他丢弃。又想自己或许没有父亲,只是某个不幸的女人意外生下的孩子。他也曾偷偷想过,或许父亲是个英雄,是个像茶馆演义里说的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很快又会觉得好笑,哪有什么英雄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呢?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确实是个英雄,他并没有抛弃自己,他只是英雄末路,葬身在了朝堂波云诡谲的阴谋里。 拔列炎对他这长久的沉默愈发起疑,他张了张口,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听卫长轩低低地道:“拔列将军,那个人……有留下什么遗物么?他用过的剑甲,或是他佩过的长枪,再不然便是一纸书信也好,我想看一看。” “这……”拔列炎露出为难的神色,“拓跋公曾下令把他所有的痕迹一概抹除,他的遗物多半都被焚毁了,连那柄枪也没有留下。”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拔起地上插着的火把,而后翻身上马:“有一样东西还在,你跟我来!” 卫长轩愣了愣,立刻骑马跟了上去:“是什么东西?” “那年拓跋公意欲反出大昭,后又被穆王招抚,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商议,但已有两个郡县被送出,此罪必要有人承担才是。不久之后朝中便传旨,命崔延即刻入京。因他先前违背拓跋公之令,大大触怒了拓跋公,我们都疑心他此去凶多吉少,甚为担忧。谁知他接了诏令后,只提起枪走到盘门关外,在一处旧石碑上写了几行大字,而后扔下长枪,卸了剑甲,头也不回地跟着传旨的钦史们离去了。”拔列炎高举着火把,声音在风雪里有些含混,“他的东西虽然多被焚毁,可这石碑却被保留了下来。” 夜半,朔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皆变成白茫茫一片,有雪片飘扬着落在了卫长轩的睫毛上,他微微闭上眼睛。想着那个人明知回京要被诬陷,为何还要回去,他多半已料到自己会屈死在狱中,那么临行前,他会写下什么呢。他闭着眼睛拼命去想,可是想不出。 “到了。”拔列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魁梧的身躯从马上跃下,而后上前,用衣袖去拂拭一块残碑上的积雪。 卫长轩跟着他下了马,他拿过拔列炎手中的火把,向残碑上照去。只见残碑上的字迹棱角锋利,确实是金铁镌刻的痕迹,虽经过风霜打磨,却仍旧依稀可见。 碑上所刻的并不是什么唏嘘感慨之词,只有寥寥数字:战!守家国,虽死不悔。 卫长轩看着那几个字,像是呆住了。过了很久,他才伸出手,缓缓触上了石碑。他摸索着每个字痕迹,那些坚硬的刻痕仿佛穿透了他的手掌,如同一抹寒芒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心底逐渐清晰。 拔列炎在他身后默默地站着,虽然卫长轩从始至终都背对着他,可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正在无声的流泪。 “拔列将军,”不知过了多久,卫长轩转过了头,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抹似曾相识的光芒,“你说的没错,人活着的意义绝不该是仇恨。这世上,总有些事比仇恨更重要,需要我们用性命去守护。” 永安八年,上元节。 穆王府。 一大早,从安平街到穆王府外东大街这一路上便停满了形形色色的大车,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同王府仆役的招呼声混在一处,正是过节的氛围。 在王府门口清点礼单的方明揩了揩满额头的汗,一旁的小奴早已奉了清茶递上,他一气饮尽,又有婢女笑盈盈拈了小块的软糕递到他唇边:“方管事忙了一早,早该饿了,先用些点心吧。” 方明不耐烦地推开那只染了丹蔻的细手:“几家侯府的礼单还没清点,哪有什么工夫吃点心!”他转过头,“你们几个,还在躲懒?任这些礼箱子堆在门口,给王爷码长城不成?” 从年初一到十五,这么些天,王府从未清净过一日。任谁都知道,如今穆王同谢相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两个人物,平日里上赶着还巴结不上,好容易到了年节,正是送礼的时机。送礼的官员各个使出浑身解数,搜刮了珍稀礼品献来,只苦了那些府中的管事和杂役,每日清点搬运礼箱,忙得几乎抽不开身来。 仆役们摇摇晃晃搬着那些沉重的箱子走入中堂,一路还要小心着,不要被走廊两侧摆放的礼物绊倒。事实上,从王府前厅到中堂再到后院已经码满了各色礼物。远远看去,一片镶金嵌玉贴着大红绸纸,十分喜庆。 前来贺上元节的客人大都被请到了庆安堂大殿中安坐,这位穆王同他先前那位贪色的兄长不同,总显得有些淡泊,待客的只有宴席酒水,却没有歌舞助兴。好在前来的客人也不是为了观看歌舞,只是为了借机博得穆王的青睐而已。 内府,墨雪阁。 这座阁楼顶上的椽条皆是紫光檀打磨的木料,一片沉黑如墨,故而唤作墨雪阁。此刻飞檐下结了冰凌,透了木料的颜色,便如墨色冰晶般晶莹沉透。此时的窗下,有一人正翘首仰望,他瞳孔的颜色黑而深远,与那冰凌并无二致。 “主子。”唐安在他身后轻声道,“该更衣了。” 杨琰轻轻颔首。 唐安低着头走到他身后,这些时日方明诸事繁杂,这位穆王殿下又用不惯其他贴身奴仆,替他梳洗的活计便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