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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咣”地一声被推开,动静极大,惊得他立刻便转过头去,正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道:“卫将军,你怎么……” “阿尔泰,”卫长轩与他许久未见,却并没有寒暄,只是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同你舅父说。” 他声音冰冷而陌生,让独孤宏有些不知所措,他仔细看向卫长轩,却见他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已经沉到了极点。独孤宏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危险,不由想要侧身挡在他和杨琰之间,可杨琰却从背后拨开他,声音低而冷静:“阿尔泰,你先出去。” 等少年惶惑地离去之后,大门又轻轻合上了,屋内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静得怕人,还是杨琰先开了口:“卫长轩?” 卫长轩站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气息跟往日截然不同,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情绪:“也奚,我有件事问你。” 杨琰轻轻点头:“什么事?” “河西、安阳两镇大军皆被调离要塞,这件事你知道么?” 杨琰一霎时沉默了下去,他立在窗格后的阴影中,迟迟没有答话。 “看样子,你是知道的。”见他避而不答,卫长轩无声地叹了口气,“除了这两镇之外,关右、平沪也皆有兵马调动,想必都是奉了你的手令吧。” “东胡军这两年更戍轮换,皆有调动,你从来不问,为何今日忽然问起?” “因为现今根本不是更戍的时候!”卫长轩上前一步,“再说,这几路大军尽数被调往滦关左近的川阴山。此处距离边陲有千里之遥,哪有东胡戍军跑到这里来的道理?” 杨琰静了静,抬起眼睛:“那你觉得,我调兵是另有什么意图?” 卫长轩紧紧地盯着他,过了良久才摇头:“你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记得前年秋冬,你曾命人大批调运粮草,我怎么也想不到,此举竟是在为来年的饥荒做筹谋。你做事用意深远,便是有事想瞒过我,我也不会知道。”他说完,声音又是一沉,“可这行军的事,我自问还算有些见识。我猜,你如此突然地调度兵马,想必是眼下将有战事需要动用到这几路兵马。” 他说话时,又上前了几步,几乎贴到杨琰面前:“滦关北有洛水,西近川阴,是进入建安的锁钥。在此布兵想是为了应对西北方的外敌,那么,只会是燕虞了。”他说话时,紧紧盯着杨琰的脸,“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燕虞与我军在库伦河立盟不到三年,此刻撕毁盟约未免太过突然。再说,燕虞粮草兵马皆无动静,你为何会知道他们要动兵?” 他说到这,已经沉不住气,口气中的急迫显而易见,杨琰却神色不动,只低声道:“你既然这么问,心里应该猜到答案了吧,为何还要问我?” 卫长轩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你么,是你勾结了燕虞,还撤去边关戍军,好让他们长驱直入,攻入大昭?”他一把抓住杨琰的胳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气急之下手上失了轻重,把杨琰的手腕握得格格作响,杨琰痛极,却没有挣脱,只苍白着脸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卫长轩,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很多,你想要得到这天下,可你为什么……”卫长轩口气又急又痛,猛然松开他的手,“为什么要做这样歹毒的事!” 杨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面色,低声道:“歹毒么?可这天下不乱,我就终究没有机会。” “原来你引狼入室,是为了掀起乱世,好借机逼杨解退位,自己登基。杨解资质平庸,论起才能你胜过他百倍,你便是要取而代之,也没什么。”卫长轩说到这,微微磨牙,“可大昭的百姓何辜,大昭的疆土何辜,只因你个人的权谋,就要沦入蛮夷铁蹄之下么?” 杨琰冷然道:“你也说我才能胜过杨解百倍,待我登基,大昭国运只会比现在更加隆盛。至于燕虞,我既有办法驱使他们来,自然有办法将他们赶走,大昭的河山疆土,一寸也不会丢失!你难道不信我?” 卫长轩笑了一声,笑声中却无一点喜悦之意,他冷冷道:“我当然信你。你手中有延图可汗的信物,自然可以请他退兵。便是他食言不肯退,你布在滦关和川阴山的几路大军,前后推进,不消数月便能把燕虞人赶出大昭。” 杨琰见他将自己的布局看得透彻,不由放缓了口气:“那你又在担心什么?” “穆王殿下,你忘记了一件事。失去的国土,可以再打回来,可死去的子民,你能让他们复生么?”卫长轩神色极苦,微微闭起眼睛,摇头道,“你没有上过战场,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三年前盘门关沦陷,甘州城被燕虞军屠杀了一夜,被屠杀的平民数以万计,整座城池几乎变成一座空城。依照你的谋划,此番燕虞人南下,入盘门关、云峡关,两路汇集,直攻到距离建安三百里的川阴山。到那时,帝王无措,群臣惶遽,只有手握重兵的你方是大昭的救星。在此之后,只要有人推波助澜,你便可顺理成章取代无用的杨解成为皇帝。可你有没有想过,此刻,一半疆土已沦陷火海。那不是一座城,是千百座城暴露于恶狼爪牙之下,燕虞军一贯烧杀抢掠,等他们攻到川阴山时,已有百万甚至千万的平民死于战火之中,你难道不会顾惜么?” 杨琰深深地吸气,而后缓缓摇头:“我顾不了那么多,卫长轩,我知道这很残忍,可历来政局变动,都会有无辜平民丧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身在皇室之中,父子兄弟骨rou相残的事还少么?我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是舍弃不了的。” 卫长轩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你已经是穆王了,还不够么,你就这么想当天下之主吗?” “我当然想!”杨琰斩钉截铁地道,他眼中已然发红,“卫长轩,别人可以不懂我,但你不可以不懂。你明明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在这府里曾经过得那样卑微,像个废人一样。我的哥哥欺负我,作践我,甚至拿你的命威胁我,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么?” “我当然记得,可是……” “你知道么,阿妈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有人预言,说她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天下的主人,因此她被称作东胡的贵女。可这个预言在我出生之后彻底变成了个笑话,我自己是个没用的瞎子,还害得阿妈被别人看不起。就连父王和外公,对我也只是哀悯,更多的却是失望。那些原本寄希望于我的人,也都把我看做无用的弃子。”杨琰说到这,唇角微微翘起,像是要笑,眼中泪水却不自觉滚落,“可我没有放弃自己,我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便是为了得到天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注定要成为天下之主的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