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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仍是闻之色变,知之甚少——你让孤怎么还给顾帅一个清名?” “……” “是在这个时候昭告天下,顾茫其实是孤打入燎国的暗探?” “还是在这时候对顾茫不加解释,宽仁以待?” 君上有些哀戚又有些荒谬地惨笑起来,“羲和君,你清醒一点。顾茫手上沾着的血太多了,后者已是绝无可能。而照着前者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能想到。是,他的污名是会被洗清了,可然后呢。” “燎国会知道顾茫曾经窃取他们的法术机密传于重华,因此严加设防。老士族会猜到孤当年与顾帅做的交易,而后人心动荡。内忧外患一举交织,顾卿这五年潜伏,三载受辱……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君上停顿片刻,眸光熠动地转向墨熄,“这不是他想要的。” “……” “羲和君,你是他最珍视的人,你知道他的选择。” 墨熄擎着的长剑光芒颤抖,心头大震。 他怎会不知道? 那些年顾茫曾无数次在他耳边说过的梦,初时说的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天真理想会被同伴嘲笑。 后来又说的那么斩钉截铁,那时候顾茫已经认定了死理再也不会回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选择。 从看到顾茫在黄金台跪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了顾茫心中的路究竟是什么……可是—— 想到方才司术台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想到那个倒在他怀里,大颗大颗地往下滚着泪珠,恳求不要剥夺自己记忆的男人,他又怎能释然…… 万念缠心,五内俱焚,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剖为二,一半的自己在心疼顾茫所受之罪,叫嚣着说别管了。什么家国天下忠孝仁义,什么人人公允海晏河清,他的师兄就是太傻了明明什么都没有被这个世道赠与,却还把自己的一腔热血、一世清名、一具血rou之躯奉上。墨熄,他意志崩溃的时候曾经那样向你哀求,他是怕痛的啊,你怎么忍心不救他? 而另一半的自己却在喃喃着,不是的……顾茫自幼就渴望着每个人都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他的师兄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多年,蹭得一身是血,满目是伤。他如果清醒着,他那么固执的人,是一定会让你坚持的……墨熄,你怎么可以背叛他。 两半意念互相争斗着,互相折磨着。 他之前灵核就已近崩裂,神农台的长老虽勉强将它□□,但终究还是太过虚弱。这时候心血交涌,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灵核竟是阵阵剧烈绞痛,激得他猛地一下呛咳出血来! 君上见他如此状况,一直紧绷着的神情稍微松垮下来:“羲和君……” 墨熄反手将率然化作的长剑拄在地上,剑身削铁如泥,径直没入金砖。他喘息着,拭去唇角的血,却仍是唇齿猩红,哑声问道:“……即便……你不能在此时还他清白,那我问你——”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脖颈处经络突起,他捏着拳,一字一字地从齿缝中挤出来。 “黑魔试炼,又是为了什么?!” 君上:“……” 一句如石沉海,得不到回声。 墨熄瞳仁上抬,又是愤恨又是悲怆地盯着君上那张骤然苍白下去的脸。 染着血的嘴唇慢慢翕动着,他倾吐出来的字也是腥甜的:“他回城之后,你为一国主君,纵使你出于这样那样的苦衷,无法保全于他……但是,让他少受些折磨,你也做不到吗?” 墨熄的嗓音像破陋的陶埙,眼圈更是红的厉害。 “黑魔试炼那可是剜骨擢筋之痛!君上!你是为了什么?做戏?给不知情的人一个血债血偿的交代?还是你想要得到更多黑魔咒的秘密!” 君上脸色青灰,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却咬了下唇,将头转了开去。 半晌才道:“羲和君,有许多事你并不明白——” “我是有很多事并不明白,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我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被蒙在鼓里整整八年!但是君上,你以为你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吗?” 君上眼眸中光影微动,他慢慢道:“……什么意思。” 墨熄心绪太震荡了,喉头又有一阵浓烈的腥甜弥漫上来。他闭着眼睛,微仰起头,没有立刻说话。而这时候朱雀殿炭盆上的那两个施了法咒的小金兽苏醒了,它们将火盆里熏起的烟炭吸纳入腹,而后打了个嗝儿,十年如一地扯着嗓子开始嚷。 “君上洪福齐天!” “君上威加海内!” 墨熄沉默地听着这两只小金兽争前恐后的吹鼓,慢慢地,几乎是有些讽刺又无限可悲地笑出声来。 君上神情愈发紧绷:“顾卿之事,孤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墨熄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君上。慕容怜赠你这一只炭盆熏炉,是为了安你之心,以示臣服。无数人向你下跪,对你称颂,为的是官爵地位,身家性命……你要想在重华找一个心如磐石且对重华忠诚不移的人,其实很少很少。而顾茫是其中一个。” “……” “你因为你的种种苦衷,没有兑现你的承诺。但他与你不一样。他答应过你的事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都做到了。” 墨熄说着,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无尽悲伤与凄怆:“君上,你知道我们在蝙蝠岛的时候,顾茫其实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了吗?” 君上眸光隐动,怔了一下,随即大骇! “……他已经……?” 墨熄几乎是残忍的,看着他瞬间色变的脸,一字一字切入这颗君王之心:“除却身在燎国的那五年,他几乎什么都记起来了。自然也记得你对他的承诺,记起了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记起了陆展星的死记起了凤鸣山的败记起了黄金台上你说过的桩桩件件——他都想起来了。” 君上脸上血色全无,摇着头,喃喃地后退,他怔愣的,好像还没有咀嚼过来这段话的意思,又好像已经全都明白了,所以浑身都在细微地发着抖。 “……怎么可能……” 他蓦地后退,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墨熄,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某种一直支持着他残忍的东西垮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