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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说不定会终日被排挤,走到外头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严肃地看着栾嘉:“你喜欢上霍森先生了?” “我不知道。”栾嘉脸上满是茫然,他把脑袋靠到车窗上,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我舍不得他,我想他留下,留在我身边。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做……那种梦,我……我梦见的不是女生。老严,我是不是不正常?……我是不是变成同性恋了?”这件事对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实在太严重了,栾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那次做梦之后,他甚至认真考虑过以后的事——当发现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以后”时,栾嘉就开始有意识地让自己别那么依赖霍森——时刻做好霍森会离开的准备。 霍森也确实要走了。 现在的问题是,霍森走了他还能变回正常吗?他会不会一辈子都是同性恋了呢? 栾嘉转向章修严,希望章修严能给自己答案。 栾嘉脸上的迷茫和伤怀让章修严不忍心说出“同性恋确实不正常,你应该去喜欢女生”这种话。 章修严说:“同性恋不是不正常。”章修严的语气依然冷静,没有因为好友向自己坦露关于性向的疑惑而吃惊或者厌恶。他望向栾嘉,语气平缓又平静,“母亲生病时我跟姥姥一起研究过国外的精神学文献,精神学从来没把同性恋归为‘病’,有研究表明同性恋这种性向是天生的,就跟异性恋一样,天生会被对方吸引、天生想和对方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喜欢男性,那就要赶紧调整好心态——如果你自己都把这当成‘不正常’,怎么能怪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你?” 栾嘉听完章修严一本正经的劝导,心中安定了不少。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声说:“谢谢。” “这两年来霍森先生对你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会对他产生依赖心理是很正常的。也许这只是你一时的疑惑,再加上他要走了,才让你把心里的依恋放大无数倍。”章修严说,“把这种感觉放上一段时间就会变淡了。” “我明白的。”栾嘉笑了起来,“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没什么好烦恼的。我本来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以后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顺其自然!” 章修严点点头。 “倒是你啊!我一直觉得你男的女的都不喜欢,以后你不会孤独终老吧?”栾嘉瞧了章修严一眼,脸上带上了点小龌龊。他一把勾过章修严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追问,“从实招来!你有没有做过那种梦!你懂的那种!” 章修严:“……” 就该让这家伙自己纠结去,根本不该开导他! 章修严拍开栾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开栾嘉带来的文件袋看起里面的资料来。等车子停下来时,章修严已经把资料看了大半,心里有了大致的了解,已经决定好要把哪些地方圈进牧场的范围。反正都决定要负债了,不如借多点,省得章先生觉得不痛不痒,下回又这样对他“威逼利诱”! 章修严带着栾嘉上楼放行李。 门一打开,栾嘉就先跑了进去,哇哇哇地惊叹起来,觉得这也很好那也很好,这也很棒那也很棒,追问章修严都是从哪淘来的。 天已经微微发黑,章修严啪地把灯打开。橘色的灯光一下子把屋里填满了,让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温暖又寂寞。 章修严缓声回答:“袁宁选的。” 第70章 清洗 韩助理带着罗元良回牧场。一路上罗元良都很沉默,他虽然肯干也肯学,但到底才十几岁,想东西终归没那么周全,对于如何面对这件事他也非常犹豫。在程忠看来,他这种行为等于是向章家告发了他们,程忠不发飙才怪。 罗元良拧着眉头。所以说,他不喜欢和人往来,更不喜欢欠着人人情。 牧场里,程忠一早去棚区转悠,发现每只牲畜身上都盖着防疫站的印记,暗怪罗元良无事生非、搬弄是非。他在棚区转了一圈,才发现今天没看见罗元良的身影。那臭小子去哪了?程忠心里掠过一丝疑问,但很快又抛诸脑后。罗元良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有时进了山就大半天不见踪影,找了也是白瞎。 程忠把牧场转了一圈,工人们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程忠觉得工人们哪都不错,罗元良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来他面前说些没影的事儿。明明疫苗都打完了,那臭小子偏说没打……正想着,程忠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门前。他住的房子也和罗元良差不多,都是统一建的平房。他在牧场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贪昧谢老一分钱,连牧场产的牛奶都没有多喝一口。他应该管得还不错吧?程忠犹豫地想。 自从谢老去世了,程忠就一直担心牧场的归属问题。如果牧场归了谢老家里那些人,他们肯定会赶走的。结果牧场的新主人是袁宁,程忠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提心吊胆,反正心情很复杂。袁宁他自然不担心,程忠自认对袁宁还不错,上次袁宁学校的人来秋游他也尽心招待。可是袁宁背后的家人呢?章家是什么样的家庭,程忠心里没什么概念。他见过章家那位章先生两面,知道那位章先生绝对是不好相与的。 如果章家那边要派人来接管牧场,那牧场这些工人们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被赶走?程忠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 天灰蒙蒙地,刮起了风,似乎要下雨。程忠胡乱热了点稀饭,加了些红薯煮的,咕噜咕噜地喝完,算是吃过午饭。他走出门,把晾在晒衣绳上的衣服收起来。这时他扫见两个身影从小河另一边走来,正在过桥。桥边放养的母鸡们察觉生人到来,咕咕咕地叫着,迈开两条细细的腿跑远。 程忠把衣服放回屋里,掉过头走了出来。那两个身影已经走到他门前,一个是他熟悉的罗元良,另一个则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夹着公文包,一看就和他们不太一样。程忠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心也布满了阴云。他走上前说:“罗元良,这是……?” 韩助理说:“我是章先生的助理,姓韩。”他把公文包一侧的拉链拉开,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程忠。 程忠拿过名片,觉得那名片像雪一样白,自己的手指摸在上面会留下黑黑的指印。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喜欢面对这位韩助理。他所在的世界,和这些人所在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他们做的事、他们说的话,有时他根本没法理解——就像他永远都无法理解袁宁为什么可以为了几棵快死掉的花特意跑牧场一趟,还每次来牧场都去看看他们。这种“无法理解”让他感到焦躁无比。 或者应该说,他这一代人总是在焦躁。有的人天生就出色,家庭也好、能力也好,什么都比别人强,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有的人读了书,进了城,眼界高了、人脉广了,和他们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