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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巴不得明楼死,但拿不准戴笠什么意思。重庆的报纸又刊登了文化汉jian名录,戏曲汉jian名录,群情激奋,要求处决。 “这些报纸,倒比我更清楚谁是汉jian。”戴笠把报纸扔回书桌,“早不见他们‘激愤’。” 明诚直立在戴笠面前,目不斜视。 戴笠上下打量他:“延安怎么样?” 明诚面无表情:“我被甄别,还算幸运,皮rou苦吃得少,只是挨骂。” “共产党相信你了?” “他们把召回的地下党游街,军统中统潜伏人员成批暴露,除我之外无人可用。” 戴笠似笑非笑:“明楼上报毒蛇变成单人代号,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明诚的表情瞬间略略变色,很快收回:“计划是从虹口往重庆跑,没说要开枪。” “他差点打死你。” “他以为他打死了我。” “昨天回明公馆,感觉怎么样?” 明诚似笑非笑:“我们兄弟,叙旧。” “明长官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但党国有可能借重他。要有数。” “是。” 戴笠打量明诚,打量半天:“欢迎回来,诚先生。” 明诚立正:“为党国效力,为军统效力!” 十月初,戴笠在丽都酒店设酒会。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跑去重庆的富商想回上海,需要四处打点。当年留在上海的巨贾,害怕被打成汉jian,接收官员轮番上门敲诈。都是认识的,觥筹交错中,恍若隔世。八年前迁都重庆,八年后抗战胜利,根本……没变化。 明楼自己站着。 钱王的风光不再,重庆的接收大员第一个抄的就是明家。除了明公馆还留着,明家资产一点不剩,苏州明园都充公。明楼在伪政府里任职,重庆报纸天天刊登各界汉jian名录,政界商界文艺界,第一版里就有明楼。 这个敏感时刻实在是没人敢沾他。 明长官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他自己站着,微笑品酒。西装在他身上犹如披挂,他是沙场上决定生死的将军。他站在人群里,玉蕴辉山,渊渟岳峙。 丽都酒店大门外一阵喧哗,涟漪的窃窃私语荡漾开,嗡嗡嗡的。视线四面八方集中到明楼身上。 诚先生没死。 诚先生回来了。 几辆黑色轿车潇洒地甩个弧度,停在大门口。保镖们从开道车上下来,涌向中间的车,团团护住。轿车后门打开,戴着墨镜,一身黑色西装的诚先生优雅下车,往酒店里走。 整个丽都酒店都寂静。 黑皇帝陛下归来。 举着酒杯的人们面面相觑。党国是有用帮派分子的习惯,哪个有这个阵仗?他们去看戴笠的脸色,如常。再看明楼……在慢条斯理擦一副眼镜。 戴笠真的没生气,甚至有些开玩笑:“诚先生这阵仗,比当年杜先生都大啊。” 诚先生在墨镜后面观察一圈会场里的人,微微翘着嘴角:“戴老板莫怪。我是给黑枪打怕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我最相信的人会要我的命。是不是。” 没顶之灾的气氛压下来,诚先生推开前面的保镖,站在明长官对面,打了个招呼:“也不等我,自己就来了。大哥?” 明长官的表情似乎蕴着笑意,杀欲的气息翻卷咆哮,盘旋在他和明诚之间。明楼细致地擦眼镜,擦完之后戴上。 “我怎么敢麻烦你。” 戴眼镜的明长官有点令人不寒而栗,镜片成为伪装,挡住他懒得继续掩饰的掠夺与绝对的掌控。 诚先生到底年轻,手下意识扶着餐桌,手指不自在地敲两下。明长官扶一下眼镜,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 ——完美,亲爱的。 ——我要你。 酒会的内容枯燥乏味,宣讲经济罢了。诚先生兴趣缺缺,上街就知道现在上海是个什么德行,工厂百分之九十以上无法开工。他只要知道戴老板让他干什么就可以了……他笑:“不就是维护治安?” 诚先生嚣张,有人忍不住愤怒:这个才是汉jian! 诚先生看他一眼,纵使隔着墨镜,他心里仍旧一阵寒,挪开目光。 戴老板勉励大家群策群力,建设上海,恢复经济繁荣。 明长官低着头晃晃红酒杯,喝一口。 有件事儿,他刚刚知道。 原来金钱豹有一个种类,是纯黑色的。 144. 酒会结束,诚先生被戴老板叫去,说笑两句。明楼拄着文明杖转身要走,诚先生从后面追上来,朗声笑:“大哥坐我的车一同回去吧。顺路。” 明楼站住,风平浪静看着志得意满的诚先生。明长官当年的防弹车被抄收,坐出租车来的。这边兄弟两个对峙,另一边客人不想尴尬,悉数撤走。明楼金丝眼镜框反着无机质的光,冷峻锋利。他看诚先生,脸上的肌rou似乎有点不受控制,因为他已经勃然大怒。 整场酒会,诚先生从头到尾挑衅明长官。 上海都知道,明楼把明诚赶出明家。为什么叫“诚先生”,不就是因为他其实现在不能算姓明。两头狰狞的野兽在彬彬有礼的假相里撕咬。其他人实在不想受牵连,他们觉得明长官能活吃了诚先生。 诚先生双手插兜,站得笔直且闲适。明长官拄着文明杖,腰背挺直。过了一会儿,明长官声音里几乎带着冷冷的笑意:“你?” “我。”诚先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我要回家,大哥。” 明长官抿着嘴,攥住文明杖,一刻不想多呆,步履稳健转身离去。诚先生似乎有点小小的得意,他激怒了明长官,看着明长官的背影,抿着唇微笑。 当天,诚先生高调搬回明公馆。他比日本人在的时候更风光,更嚣张。几辆黑轿车停在明公馆门口,新来的门房吓得半死。诚先生站在明公馆前面,其他人要跟着进,诚先生笑一声:“你们就不用进去了。我怕真把他气死,那多不有趣。” 门房看着诚先生发傻,诚先生伸出食指把墨镜拉到鼻尖上,微微颔首看他:“我是这个家里的二少爷。记清楚了?” 门房慌忙点头。 诚先生微哂:“这人吧,就得认命。” 一身黑的陛下是散步的豹,从容走进大门,走向明公馆。 明公馆里悄无声息。明诚早给了阿香一些钱,让她回去安置老家明园的人。阿香担心父母,也没推脱,马上就走。明诚登上台阶,推开内厅门,阳光在地板上画出他的影子。 他走进客厅,在背后关门。 明长官是故意的。 他运用每个手指,抚摸玩弄一样地擦眼镜,细致地呵护——明诚当场脸就有点热。难为明长官一脸怒容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