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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梳洗过后,尹辗阮岚躺在榻上,和衣而卧。 虽说他们二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但像今天这般中规中矩,彼此之间两不相碰的情形,还真是不多见。 烛火已熄,屋内屋外皆是寂静无声。 阮岚闭起双眼,一脸安详地假寐。 尹辗知他睡不着,在黑夜里看着阮岚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明日一早,我想去隔壁拜会陆婆婆。” “我也正有此意。” “那可巧了,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一阵沉默后,阮岚答道,“好。” 尹辗话锋一转:“说起来……是沁儿助你离开皇宫的吧?” 阮岚这下终于身体转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他,“陛下怎么知道的?” “笑话,皇城中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那我为何能逃出宫?” “……” 这回轮到尹辗沉默了。 尹辗道:“我正想问你,在宫里,究竟是谁在助你出宫?为何我一直查不到?” “无可奉告。” “好吧,那便不说。” 就在阮岚以为终于躲过了这个问题之后,尹辗却突然凑到了他耳边悄声道:“既然你不愿说,那一定是贵妃了?” 阮岚忽觉自己中了圈套,于是一下子将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隔着一道棉被,声音霎时捂得沉闷起来,“陛下,臣睡了……” 再多说下去,不知还会透露什么不该透露的。 还是不要再出声为妙。 第29章 三纲五常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一大清早,隔壁陆婆婆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饶人心智的歌声。这阵歌声曲调怪异,音色沉闷,可以说是超凡脱俗,非常人所能欣赏。 “哥,你这唱的什么啊!连调子都没有!”齐汶扔掉了手里的栗子,捂着耳朵叫道。 坐在树下的陆婆婆正在削桃子,观其神色,显然是比齐汶要沉得住气,果皮一圈圈地垂倒地上,白白胖胖的果rou浅浅露了出来。 “这是娘亲教我的,你就凑合着听吧。”齐莫说完,又接着唱了起来,“鸟语……花香……阳春……三月……” 齐汶又拿起手边的栗子壳就朝齐莫丢去,一脸嫌弃地说道:“得了吧,娘亲才不会唱得那么难听。每次你都说你唱的是娘亲教你的,结果每次也就前面几字是一样的,后面次次都不一样!哪有这样的歌,你就骗人吧!” 齐莫被洒了一身的栗子壳却也不恼:“哎呀……娘亲教我这首歌时我还小,哪还记得这么多……能记得调子就不错了。” “骗人!你唱的最难听的便是调子了!” “这几天早出晚归都没能好好唱歌,憋死我了,趁今天阮岚和他哥在隔壁院里睡得正香,让我赶紧唱两句。” 齐汶将双臂抱在一起,“哼”道:“幸亏陆婆婆醒得早,不然肯定要把你打回去,看你上哪唱!” 面对弟弟的满脸鄙夷,齐莫倒是很豁达,继续自信满满地唱了起来:“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草长……莺飞……” 正唱到一半,齐莫的手里就被人塞了一颗桃。 桃rou白中带着浅粉,泛着鲜亮的光泽。一看就是那种果rou甜美多汁的好桃。 “齐莫,赶紧吃吧。”陆婆婆的笑容慈祥而和蔼,“专门给你削的,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婆婆!”齐莫立即大快朵额起来,连歌也不唱了,边吃边道,“唔,这桃好吃,又甜又软。” “呵……那婆婆继续再给你削两个。” “谢谢婆婆!” 旁边的齐汶偷偷给陆婆婆竖了个大拇指。 呼……耳朵根子终于清静了! …… 阮岚迷迷糊糊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 转头一看,尹辗已经穿好了阮岚昨日送他的那件衣裳,正坐在桌前眉头微蹙、严肃异常地瞧他那把镶金嵌银的扇子。 不知为何,阮岚总觉得,尹辗此时看上去……整个人都颇为警惕。 阮岚刚坐起身,就听尹辗道:“你醒了?” “嗯……” “我刚刚检查了你的手,发现你的指尖破了。” “什么?……”阮岚听完连忙将两手摊在眼前,果然看见右手指尖不知何时被刮开了一层皮,不过并无血液溢出,应该没有大碍。 阮岚道:“只是破些皮罢了,没有大碍。” 尹辗走到阮岚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只见那左手五指指尖以及中指食指指节上的皮rou已然溃烂,看上去猩红一片,及其可怖。 “这是……”这下阮岚彻底从清晨的悠悠困意中惊醒。 尹辗收回左手,道:“昨日这把扇子替我二人挡下一道从那宅内飞涌而出的白烟,你可还记得?” 阮岚道:“记得。” 尹辗接着道:“当时我收回这把扇子时,用的是左手,昨日并未发现异样,可是今早醒来,左手却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之后我将昨日穿过的衣服拿来一看,发现过了一夜,原本放置那折扇的地方,也已经全部破了。” 好在有衣服挡着,不然,破的就是他胸前的皮rou。 “我昨日也碰过那把扇子。”阮岚细细回忆道,“只不过当时扇面上的毒物经过雨水的稀释,绝大部分已经渗进了衣料里,毒性大大降低,因此,我的手指只是破了些皮,并未见血。” 尹辗赞同道:“正是如此。” “但是……陛下,什么样的毒有这种奇效?明明是昨日沾上的毒粉,既然能达到皮rou溃烂的效果,也应是立即就毒发,为何到了今早,你我二人才发现……” 尹辗摇头,眼中满是疑色:“它原本飘在空中时是白色,可附在皮rou上却变得无色无味。若不是我的手上现在皮开rou绽,你我二人根本无从察觉。有趣的是,它在腐蚀皮rou,皮rou似乎也在腐蚀它,伤口里完全没有中毒的痕迹,也未有毒粉残余。尽管不知这是何种药物,但观它不同于寻常烈性毒物的功效与形态,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阮岚浓密的睫毛扑扇了一下,他抬头望着尹辗,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不巧,我也想起一个人。” 二人对视半响,异口同声道:“莲芳。” 莲芳,便是那名死于御花园水井中的宫女。 她死得悄无声息,死后却只剩下一副骨架和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