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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他不堪忍受父亲的不公正对待和董姨娘的面甜心苦,负气出走,直奔宁王所辖的辽东大营。 林煊也怀着建功立业的大抱负,悄悄离家,和他同行。 所有的少年意气,经过一场真刀真枪的血雨浇袭,立时散了个干净。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一剑贯入那个蛮夷人的胸膛,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可那人还没断气,张大嘴巴,露出雪亮的牙,扑过来咬他脖子,打算拖他一起下地狱。 是林煊惨白着一张脸,从背后补了一刀。 两个少年,像抱在一起取暖的幼崽,哆嗦着,煎熬着,互相打气,撑过了大大小小十余场战役。 可是,谢知方永远记得,在隆安五年的腊月三十,在普通百姓兴高采烈辞旧迎新的那一晚—— 林煊,死在了他的怀里。 敌军突袭,箭矢穿胸。 谢知方此时想道,是否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不然为何,林煊的死法和他一模一样? 宏图霸业转头空。 重活一世,谢知方俱已看破。 林煊正在兴致勃勃地和他讲述宁王是如何的具有天家气度,又是如何爱民如子云云,谢知方笑了笑,并不搭话。 “明堂,你不是一直说很敬仰宁王殿下,想要投奔于他吗?我觉得……”林煊正打算撺掇他和自己一起离家出走,忽听谢知方淡淡说了一句。 “不,我改主意了。” “什么?”林煊愣了愣。 “我说,我改主意了。”谢知方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打jiejie那里顺过来的丝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沾满了点心碎屑的手指,“我不想争那劳什子功名利禄了,我们家虽然不算豪富,产业也算殷实。背靠大树,混吃等死,不是挺好的吗?” 林煊的冷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呆呆的神情。 谢知方看了想笑,却又忍住,正经道:“阿煊,你若想选择从军报国这条路,我不拦你,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家三代单传,最好还是不要以身犯险。”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没想到,林煊竟然松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多想去吗?还不是怕你自己跑出去闯祸,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走到谢知方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你不去最好!咱俩就留在长安,寻欢作乐,仗势欺人,再快活也没有的了!” 谢知方眨了眨眼睛。 原来,林煊竟是不想去从军的吗? 他陪着自己远赴边关,出生入死,终至将命搭在里头,原来只是为了全这一场兄弟之情吗? 谢知方心头酸涩,竟然讷讷无言。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约定好下次出游的时间,方才告别。 谢知方拿着林煊带过来的话本子,兴冲冲地跑到jiejie面前献宝。 再怎么循规蹈矩,谢知真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女,看见神鬼志异之类的书籍,由不得不生出几分喜欢。 姐弟俩头挨着头凑在一起,读了半日的书,谢知方不时扮作鬼怪吼叫说话,惟妙惟肖,逗得谢知真乐不可支。 待到用过晚膳,暮色渐深,谢知方窥得左右无人,拉着谢知真的衣袖,提了个建议。 “jiejie,父亲书房里私藏了不少话本,皆是珍品孤品,这会儿爹爹应当已经歇息,不若我们……”他挑了挑长眉,古灵精怪。 谢知真有些意动,又颇犹豫:“父亲平日里不许别人进他书房,若是被他发现,只怕不太好。” “jiejie放心,我平日里经常偷跑进去看书,从来没有被发现过。”谢知方拍着胸脯保证,“就算父亲真的临时去了书房,里面又有架子又有柜子,想找个藏身之处又有何难?” 在他的一力劝说之下,谢知真毫无立场地妥协,换了轻便的衣裙,避着众多耳目,蹑手蹑脚地和谢知方溜进了书房。 两人绕过宽大的书案,走到尽头的架子处翻找,谢知方手中揣着颗小小的夜明珠,权作照明之用。 翻到某个制作精美的画册时,他的手忽的抖了一抖。 “阿堂,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常,谢知真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谢知方面不改色地将画册卷了卷,塞进衣袖的暗袋中,“看见一本我找了很久的琴谱。” 他心里早就惊涛骇浪: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 父亲那么道貌岸然的一个人,竟然私藏春宫画! 还是画工精美到了纤毫毕现的精品!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谢知方一边鄙夷着,一边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这样的好东西,改天一定要拿给林煊看看,让那个臭小子好好开开眼界。 正寻思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谢知方十分警醒,利落地将夜明珠藏进衣襟。 第一次做坏事,谢知真颇有些紧张,下意识地贴近弟弟,低声道:“阿堂……” “嘘——”谢知方带着她往书架底下的柜子里面钻,好在两个人身量尚小,倒也勉强塞得进去。 第六回董姨娘妙施美人计,亲姐弟柜中窥yin戏(H) 却见书房的门被推开,两个身量相当的男人走了进来。 谢知方从柜子的缝隙里悄悄往外窥视。 其中一个是谢韬,另外一个留着长长的胡须,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油灯燃起,房间内光亮大盛,谢知真生恐被父亲发现二人踪迹,连忙拽了拽弟弟的衣袖,让他靠得再近一些。 谢知方依言往里又挤了挤,和jiejie几乎是面贴面地紧挨在一起。 jiejie今日梳了双环髻,两束青丝垂在肩上,蹭过谢知方的脸颊,酥酥痒痒里,有瓜果的馥郁香甜。 不知怎的,谢知方恍了一下神。 外面的两个人已经低声交谈起来。 谢知方费力听了好一会儿,依稀听到那人说些“宁王殿下”、“颇为看重”、“奏折”之类的话。 他忽然回忆起来,那个人他在前世确实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而且还打过几次交道。 其人姓葛,单名一个镇字,是宁王麾下首席幕僚。 听闻,宁王夺嫡之时施展的许多狠辣手段,背后都少不了他的献言献策。 葛镇又说了些拉拢之语,无奈谢韬颇有些读书人清高迂腐的毛病,嘴上敷衍着,内心却打定了主意要做个纯臣。 说了小半个时辰,两人不欢而散。 送走客人,谢韬站在书案旁吟诗作赋,一时半刻并未有离开的打算。 这可苦了谢知方。 大腿因为长时间蜷缩,已经有些麻痹,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立刻龇牙咧嘴,被那酸麻之感激得险些叫出声来。 谢知真善解人意地伸出一只素手,帮他按摩绷紧的肌rou。 谢知方投以感激的一笑,余光瞥见一道倩影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是已被禁足多日的董姨娘。 她似是着意打扮过,月白色的衫子和纱裙,薄施脂粉,楚楚可怜。 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 果不其然,谢韬看见她,手中持着的狼毫笔顿了一顿,却没有开口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