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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 他脚步轻盈地闪到一人前,静立在那里看着榻上熟睡的人。 那睡着的人长发如墨,散在脑后,在营帐角点着的烛火微暗的光亮下隐隐发亮。 紧闭的眼上长直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间时而扑闪,秀美又带着几丝英气的眉毛衬得那双阖着的眼风景如画。 那黑影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探向榻上人裹着白巾的臂膀。 这人的指尖轻轻触在那胳膊上,似是犹豫了下,又将手轻轻探向熟睡的人脸颊。 那眉目如画的人眉尖动了动,鼻中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吟。 那正要探向脸颊的指尖凝了一凝,停下了动作。 指尖下的人突然翻了个身。 黑影受惊般迅速收回了手,身形一闪便隐在了暗处。 床榻上的人翻了身,又沉沉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隐隐传入耳畔。 黑影在暗影处站了会儿,便闪出了营帐外。 过了许久,床榻上的人才睁开了眼。 他轻轻抬起未受伤的左臂,轻轻触了触右臂上另一个人的指尖触过的地方。 他嘴角微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何苦如此? 何必如此! 既要疏远他,又何必来看他!何必这般,偷偷摸摸,夜色潜入! 陈茜,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韩子高紧闭起眼,眉间簇起的眉峰深若丘壑。 月色明亮,一人端坐在那棵最大的榕树的枝干上,榕树光秃秃的纸枝条缝隙将这人挺直的背影割碎。 陈茜墨发微束,有一大截还散在背后,混着墨青色的外袍,在月光下如同泼开的水墨画。 只有在这里一人孤身静坐,他纷乱的思绪才能渐渐平静。 他又受了伤,还又伤在了右臂。这般不小心,当他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吗?如此频繁的重创,也不知会留下什么遗症! 这伤,又和素子衣有关! 他真后悔把这素子衣放进了军营,简直就是来搞破坏的! 偏这人还拼了命得替这么个软弱无能的家伙辩护,甚至还硬生生扭曲事实! 他倒是发现,这些日子没见韩子高,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强了不少,啊哈?! 树枝上的人发泄似得将拳狠狠击了身旁的树干。 他自认光明磊落,却为了看他一眼做出了这等偷鸡摸狗的行当。陈茜苦笑了一声,将眼移到空中的明月。 他担心他。 谁叫他担心他呢。 一边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不可再逾越,不可再荒唐,一边又一遍遍地做出这等荒诞的事。 他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担心,担心有一日,他无法控制自己。 树上的人长叹了一声,跳下树来。 十一月十日。 微东风,天色晴朗。 周文育三万援军兵至长城县。 “一鼓作气!南下!”陈茜眯眼看着桌上的地图,扣了扣指节。 “是否太过草率?”周文育和侯安都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陈茜嘴角微挑。 “我自有打算。” 十一月十一日,蒋元率五千精兵劫了杜军粮草,将军队驻扎在物资运输要道。 杜军与之战,三番不利。 十一月十二日,刘澄于东侧偷袭杜军义兴守军联军,韩子高骁勇,斩敌将头颅,获大胜。 十一月二十三日,陈茜率大军南下,吴郡太守王僧智率军绕后企图偷袭长城县,侯安都一万大军东至吴郡,围魏救赵。 十二月八日,杜泰又与陈军正面对敌,杜军小胜两场。 十二月二十日,杜泰突遇袭绞,四万大军各面夹击,杜泰闯出重围,落荒而逃。 绍泰二年 一月一日晚。 杜泰狼狈地站在吴兴城的城门下,身后的几万大军只剩得不到百余人的残兵。如果算上还没会合的各处逃出来的散兵,恐怕也不过五百人余耳。 “城下何人!”守城的将领举着火把照着杜泰满是血污的脸。 “西虎将军杜泰!”杜泰鼓了鼓气力,举起手中的战旗,“加急军报!还不速速开门!” 那将领本也是认得杜泰,此刻见杜泰此等狼狈模样,哪能不知时战事失利。心下大惊间也不敢误了军情,忙下令开城门。 城门缓缓地打开,杜泰瞪着眼死死盯着城门上“吴兴”两个大字,眼中闪过沉痛,他的拳紧紧地攒着,手上的青筋爆起,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吴兴,吴兴,吴兴! 我杜泰不是英雄,不是英雄,做不了英雄…… 我只是个苟且偷生的普通男人…… 只是一个…… 杜泰闭了眼,不敢去看那慢慢打开的车门。 “轰!”的一声沉重的响声,城门完全打开了。 “请将军速入!”守城的将领冲在马上直挺挺地坐着的杜泰喊了一声。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着破竹之势直逼那名将领的喉咙。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未完全散去,便被那长箭永远锁在了喉咙。 “冲啊!!!!” “杀!!!!” 潮水般的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响起,杜泰身后的百余残兵威风凛凛地横刀冲在了最前面,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守军便被潮水样涌上来的“杜军”割断了喉咙! 这个样子,哪是战败后残军的模样?! 黑压压的军队从夜色中不断地涌出,势不可挡地冲吴兴敞开的大门冲去! 端坐在马上的杜泰,紧闭着双眼,在听到杀生震天的那一刻,就像被瞬间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般,紧握的双拳软软地搭在了身体两侧,他上身一软,直直倒在了马背上。 吴兴的正城门的守军,在一瞬间便被绞杀了半数。 那黑压压地不断涌进来的敌军,让他们终于恍然回神! 西虎将军,杜泰,叛了! 吴兴太守府。 后院,内室。 “睡吧,睡吧……”明眉皓齿的女子一身艳丽的红色薄纱,纱裙下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她怀中靠着一人,黑色的铠甲在身,于烛火下隐隐发亮。那人斜靠在女子柔软的怀中,发出均匀的鼾声。 秦若萱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玉手轻轻抚过杜龛发硬的胡渣,她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幽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机。 她还记得,那年,她豆蔻年华,已许人家。 可家道突然败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