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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浦东走。这样算起来,大约天刚亮就得从洛城出发。 他们只剩下一晚的相处时间。 谢岚回家洗漱后再来医院,打算在病房里陪他最后一夜。 当时护工刚离开,陈默正平躺在床上,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思绪繁杂…… 听到脚步声,“你怎么回来了?” 谢岚目光与他相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明天你们出发太早,我怕没车赶过来,所以晚上就住这里好了。” 陈默挑眉,“不能说实话?” “……”谢岚淡淡瞥他一眼,“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说舍不得我。” 谢岚笑,“你就当这么回事好了。” 陈默心中一暖,双手撑住床,他想挪个地儿给谢岚睡,但腰上还戴着护具,腰以下又丝毫使不上力。 “你别乱动。”谢岚按下他。 她从墙边搬来一把陪床椅,将其紧挨着病床边摊开,又铺上自己带来的小毯子。 “我晚上睡这里。” 陈默嘟囔,“你来过夜,又不跟我睡一张床,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回去了……” “别。”陈默拉住她。 谢岚回头,他又笑嘻嘻的。 “十点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她在他身边躺下。 陈默嗯了一声。 陪床椅有些硬,她翻了个身,侧着头看他,“关灯?” “我再看一会儿。”陈默说。 她披散着头发,乌黑柔软的发丝绕到胸前,衬得肌肤白腻如脂。唇永远是浅浅的红,鼻梁有个小小的弧度,双眼皮的褶皱也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他最喜欢她的眼睛,每每看他的时候,目光总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想将她全身的每一寸都印刻在脑中。 又唯恐遗忘了哪里。 陈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然后说:“关吧。” 谢岚摁下电灯开关。 只剩下惨白的月光笼罩着病房。 十指交握,呼吸也无声。 窗外的风吹着树叶窸窸窣窣地响。黑暗中,陈默看得眼酸了,也没有合眼。 怕闭上眼睛,再一醒来,明天就要远行。 闹钟定在五点。 谢岚四点半就醒了,她轻轻一动手指头,陈默立刻有反应。 “你醒了?”她问。 他压根没睡。 谢岚看了眼手机,说:“还能再睡半个小时。” “你困吗?” “不困。” “那你来我这。” 谢岚从陪床椅下来,安安静静地半躺在他枕边。 夜还深,万籁俱寂。陈默握着她的手,低声问:“你打算等我几年?” 谢岚说:“不知道。” 有几年,是几年。 陈默:“如果一直不好呢。” 谢岚:“我说过我不在意。” 陈默:“可是我在意……” 谢岚想了一会,“那你为了我,也要回来。除非你只在意你自己。” 陈默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谢岚撑起身体在他上方,半垂着眸,目光涌动。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她低下头,轻轻贴着他的唇,再抬起的一刹那,她看到他眼里的火。 陈默掌着她的后脑勺,手指插入她发间,将她压向自己。 一点一点加重这个吻。 东方升起鱼肚白,天已蒙蒙亮。 他们亲吻着,跃过黑夜,初见黎明。 手机闹钟响了。 谢岚伸手去关,又被他捞回来。 他像亲上了瘾,死都不肯放开她,只想一遍遍地继续尝试。 谢岚趁着喘气的机会说:“朱叔叔一会要来找你了。” 陈默贴在她唇边,顿住两秒,骤然一用力,咬住她的下唇。 留下一个血的印记。 只有他清楚,这个吻里没有情|欲的成分。 他终于缴械投降。 眼中的一团火熄灭了,比之前的黑夜还要深邃。 在出事后整整一个月,他经历过最痛苦最黑暗的时期,却第一次感到恐慌。 对于无力的恐慌。 “疼么?”他问。 谢岚抿着血口子,“不疼。” 他冲她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笑容转瞬即逝。 * “谢岚,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考GRE?终于决定出国啦?”隔壁宿舍的同学来串门,一眼看到桌上厚厚的红宝书和各种作文资料。 GRE是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本科生如果打算出国,一般大二大三的时候就会开始准备。而这时已到了谢岚大四之前的暑假。 “是啊。”谢岚正在整理分析性写作的要点,暑假宿舍只剩她一个,正好落得个清静,“赶十月的考试,还来得及吧。” “来是来得及,就有点赶,有些学校申请结束时间很早的。”那位同学说。 “我知道。”她想申请的几所都在十二月到一月截止,应该能赶得上。 “你不是一直说不出国吗?我还说呢,你绩点那么恐怖,又混上实验室两篇论文挂名,不出国多浪费。” 谢岚笑笑。 此一时,彼一时。 陈默去美国以后,刚开始两年,一直与她保持着稳定的联系。 但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他却从来不肯回国见她。 逢年过节时,谢岚也在祝福之余问过朱盛,陈默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 朱盛每次都回答得含含糊糊。 “恢复得很好。” “基本可以照顾自己的生活了。” “医生说完全康复的希望很大。” 如此云云。 然而最近一年,陈默在社交软件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发一条信息过去,有时他隔两三个月才会回复。 谢岚看着黯淡的头像,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其中最有可能的一种是,陈默的康复情况不佳。 谢岚专业是心理学,研究方向是认知神经科学,她知道中枢神经系统的损伤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当初陈默说要站着回来,她只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她也明白他的自尊和骄傲。 既然他不回来,她就去找他。 这半年,她全身心扑在博士项目的申请上。她没什么远大的学术追求,只管把陈默就医所在州的大学不论好坏申请了个遍。 年底回家,章爱萍听说她要出国,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还是要去找那个男孩子呀?” 谢岚默认。 “多好一个男孩子,可惜了,可惜了……”她年年都是这句话。 章爱萍自知劝不了女儿,只能暗地里叹息。 她找了个瘸子,女儿却死心塌地要跟一个瘫子跑。 命更苦。 年后谢岚收到三个offer,对方为她提供博士期间的全额奖学金。衡量一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