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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芙抱儿子坐到自己膝上:“等日后,你爹有空闲了,带你去京城,好不好?” 慈儿目露向往之色,点头,一行人回了节度使府。用了饭,嘉芙因逛了半日,感到有些乏,见慈儿还玩着集市买来的玩具,丝毫不困,便叮嘱崔银水带着他玩儿,自己先回了房,眯了一会儿的眼。醒来过了未时,唤了声檀香,檀香进来帮她梳头,嘉芙见她脸色怪异,似欲言又止,便问了一声。 檀香低声道:“午后府里突然来了个京城里的人,便是宫中的那个李公公。我想来叫夫人,李公公不让,说让夫人歇着,这会儿人还在外头呢。” “李公公?李元贵?” 嘉芙吃了一惊。 “是。崔银水叫他干爹。” 嘉芙心咚的跳了一下,浑身寒毛直竖。 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万寿在即,李元贵竟在这时来了自己这里,急忙问儿子,得知崔银水领了慈儿到前头去了,心慌意乱,立刻叫檀香帮自己梳好头,匆匆换件衣裳,疾步便往前而去,一脚跨进前堂,竟真看见李元贵站在那里,穿了身寻常衣裳,弯着腰,正在和儿子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旁边陪着崔银水。 嘉芙见儿子还在,松了口气,急忙唤了一声,慈儿转头,见娘亲来了,飞快地跑了过来,拉住嘉芙的手,指着李元贵道:“娘,他说他认识爹和娘。还说慈儿有个皇爷爷,就住在娘说的京城大房子里,皇爷爷很想慈儿,还生了病,他想带慈儿去看皇爷爷。” “娘,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慈儿真的有个京城里的皇爷爷?” 慈儿仰头望着嘉芙,问。 嘉芙抬头,见李元贵面带笑容地朝自己走来,一把抱住儿子,飞快地后退了几步,忽见儿子一脸困惑,意识到他应是觉察到了自己的紧张,怕吓到他,定了定神,蹲下去,微笑道:“娘和他要说几句话,慈儿先跟檀香姑姑回房,等下娘去找你,好不好?”说罢命檀香带走慈儿。 慈儿点头,回头又看了眼李元贵,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李公公,你怎来了?” 慈儿一走,嘉芙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实在是被儿子方才那一番话给听的心惊rou跳,开口便问。 李元贵朝嘉芙见礼,一脸的恭敬,道:“夫人不必多虑。奴婢这趟来的目的,方才便如小公子所言。万岁五十千秋在即,又极是想念小公子,故打发了奴婢过来,想请夫人带小公子一道入京。若夫人方便,可否今日便动身上路?夫人放心,路上的照应,皆已安排妥当,一切以夫人和小公子合宜为上。” 嘉芙看了眼崔银水,崔银水慌忙垂下眼皮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和她对望。 嘉芙道:“我须得知会一声慈儿的父亲。” 李元贵神态愈发恭敬,躬身道:“裴大人有事在身,此刻怕无暇分身,夫人放心,待裴大人巡边完毕,奴婢自会告知裴大人夫人和小公子的去向。” 嘉芙心里雪亮。 李元贵这是算着裴右安不在,这才直接上门来“请”自己和儿子进京。即便裴右安这次不是恰好要去巡边,他想必也会用别的什么法子将他人调走。 “李公公,慈儿父亲不在,我怕我不方便和慈儿入京。” 嘉芙盯着对面的这个大太监,道。 李元贵再次躬身:“万岁实在是想念小公子。还请夫人勿为难奴婢。” 皇帝没让李元贵直接拿一道圣旨出来,或许于他而言,已经足够客气了。 嘉芙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公公安排吧。” 李元贵松了口气,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夫人体谅。” 嘉芙带着慈儿坐上马车,说,自己先带他进京,等父亲回来,他就会跟来。 慈儿这才放心,紧紧地抱着怀中带出来的那个棋盒,道:“娘,等见了皇爷爷,我就教他下棋,他的病就会好起来的。” 嘉芙望着儿子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眼,压下心里涌出的纷乱情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第104章 廿三日,距离皇帝的五十万寿庆典还有三天,嘉芙和慈儿母子二人,悄然抵达了京城,没有惊动任何的外人。 那时已是深夜,载着母子二人的那辆马车径直从长安左门入了皇宫,行至承天门前,母子下马车,改上一顶四面封闭的软轿,被宫人抬着,往北入端门,穿过左社稷右太庙中间的甬道,过午门,再往西。深沉的夜色之中,一重重紧闭的宫门次第开启,这行人最后经过西华门,来到西苑。三更鼓过之时,被送到了一处名为蕉园的宫苑之内。 蕉园里花木繁茂,白桥清波,太液池和园池款曲相连,池里养了数百尾尺长的五彩锦鲤,逢了晴朗的白天,若是站在桥上朝着池面撒喂鱼饵,锦鲤争相环游跳跃,景象煞是喜人。供母子落脚歇息的宫室,显然也预先经过精心布置,地铺云毯,锦帐绚烂,玉屏锦霞,博山吐香。 坐轿从宫门来到这里,行了一段不算短的路,慈儿还在轿中被嘉芙抱着时,便在母亲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嘉芙将儿子安顿好,是夜,和衣睡在了儿子的外侧,虽行路疲乏,却半点睡意也无,醒着到了天亮。 次日早上,慈儿睡饱醒来,崔银水人已在殿外等着伺候,嘉芙未用他,只叫他回,崔银水跪在了地上,嘉芙也不叫别的宫人进来服侍,自己帮儿子穿衣净面,又为他梳头。起身整理完毕,吃了早饭,慈儿好奇地打量四周,得知这里便是那座叫做“皇宫”的大屋子,记起那个大太监口中的未曾谋面的“皇爷爷”,问道:“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皇爷爷?” 他话音刚落,嘉芙便听到外头传来了李元贵的声音:“夫人,万岁到了。” 嘉芙转头,伴着一道脚步声,看到一个人影跨入,身影出现在了殿口,那人朝内缓缓走了几步,便停下。 萧列来了,头戴一顶乌纱折上巾、身穿一件圆领窄袖襟肩各绣一金织盘龙的常袍,立定在那原地。 嘉芙微微吃惊。 她是昭平二年秋离开京都去往素叶城,如今昭平六年春,中间三四年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很久,但皇帝看起来竟苍老了不少。许是这几年国事cao心过度,如今两鬓已生华发。 在嘉芙原本的印象里,皇帝应当还是个中年之人,但是此刻,看到皇帝的第一眼,她却觉得,皇帝真的老了,再不复壮年之态。 嘉芙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低头,带着身边的慈儿,领着他一道下跪,向面前的那人叩首,口称万岁。 萧列的目光落在嘉芙身边那个向自己叩拜的小小身影之上,定定地凝视着,身影一动不动。片刻后,见那孩子悄悄地抬头,偷偷看向自己,明亮的一双眼眸,露出好奇困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