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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甚当初他重生后,从雁城的木门走到她面前的距离。他不由将脚步放得更缓、更深,神色亦愈发郑重。 木木恍若心有所感,突然回握住他的手,彼此掌心的温度越发契合,直至融合与平衡。 在宾客的喝彩声中,两人跨进了正堂。堂上左右,分别坐着陈秉与陈老太太,正中间则是宇文凉父母的牌位。 木木原本以为父亲伤毒未尽,无法亲来于此。是以听到他的祝词时,身形不由一僵。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他的声音算不上清越,却称得上口齿清晰,较之当初的含混杂乱,不知好了多少。知晓父亲在慢慢地好起来,木木心中一松,适才鼻尖生起的酸涩之意也渐渐消散。 然后是祖母的笑声,爽朗如常。 “新婚夫妇,我一个老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愿你们能平平安安。” “谢祖母。” 高堂体恤,未有多言,陈秉将依米接过后,两人便入了洞房。 挑开盖头时,木木下意识便抬头望向宇文凉。两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刹,宇文凉一怔。 新婚之时,入眼的皆是艳色。但世间最浓烈的好颜色,都在木木碧绿色的眼睛里。 她脸上没有明显的笑,可他却就是知道,她很高兴。 喜娘见状,捂嘴一笑:“这新郎新娘的感情还真是好呢。”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五色果似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喜娘唱道,“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方嬷嬷曾叮嘱过木木,行撒帐合卺之礼时定要听从喜娘的吩咐,万不能有所疏漏,是以此刻她便微低着头,耐着性子听喜娘继续唱歌。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 这句话她好像在何处看到过,下一句好像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宇文凉认真记下她睫毛的眨动次数,明明是件无聊且无用的事,但在此刻,一切都是这般重要。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木木仔细听着词,神情若有所思。 宇文凉猜出她定又在胡思乱想,本欲出声询问,转念一想,顾及有外人在,不愿旁人看见她傻乎乎的模样,故而闭口不言。 木木不怎么喝酒,宇文凉便让她只啄浅浅的一层。她想了想,却是一饮而尽。 “我要出去应酬宾客,待会儿就回来。若你饿了,这里有席面,尽心吃就是。”顿了顿,手掌抚上她的小腹,笑道,“可不能饿着我们的孩子。” 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在场的宾客皆是识趣之人,不敢真的缠扰宇文凉。于礼节上陪了几场酒后,司徒钊和宋衡便默默替他接过了宴饮之担。 当宇文凉回屋时,席面已经撤下,木木正在漱口洗手。 不意他回来得这么快,木木笑道:“你在外面吃过了吗?” 宇文凉走到她身边,让侍女退下,亲自替她摘下冠珠,梳理头发。因着不是第一次,发齿插入青丝间时,并未有明显的拉扯,木木也不觉痛。 下人们知机,互相对视了一眼,速速将室内收拾整洁,齐齐退了出去。 “我不饿。”宇文凉俯身放下木梳,在她耳边轻声道,“有夫人就够了。” 木木看着镜中的他们,微微一笑。 宇文凉亦笑。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坐下。 语气微有叹息:“都说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三喜之一,今夜怕是会意不到了。” 木木纳闷地看着他。 宇文凉没有解释,只径自从袖中拿出一个带有红绳的香囊。这是他前几日从木木那里借来的护身符。 他温柔地将香囊重又挂在了木木的脖子上。 木木连忙伸手去捏,感觉鼓了一些。 “你在里面多放了些什么吗?” “我重新拔了八根头发。”宇文凉摩挲着她的脸颊,笑道,“以后每年的今日,我都替你换上新的头发好不好。” 木木想了想:“那以后里面放着的岂不就是白头发了。” “恩。”宇文凉轻啄着她的樱唇,慢慢道,“从青丝到白发。” 木木回亲了他一口,模样很是雀跃。 “好。” 宇文凉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我还在里面多放了两句诗。” 木木眼睛一亮:“是什么?” “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看。”顿了顿,“到时我还会放新的进去。” 木木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护身符贴身放好。 “新婚之夜,我送了你这个——”宇文凉凑近他,眉开眼笑,“你要送我什么?” 木木沉吟了一会儿,将手放在了小腹上。 “送你个孩子好不好。” 宇文凉咬了咬她的鼻尖。 “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什么意思?” 宇文凉哼了一声:“流氓。” 木木撑着下巴:“我都把我自己送给你了。我这么好看,还有趣,还体贴人意……”她撅着嘴地看他,“你要不要嘛。” “——要。”怎么敢不要。 木木噗嗤一笑,自顾自地在宇文凉里寻了个好位置。 宇文凉左手抚着她的头发,右手则去勾勒她的眉眼。手指渐渐向下,直到落在了木木的小腹上。 两人沉浸在静默之中,恍若不觉其它。 “宇文凉。”木木突然开口。 “恩?” “我身边所有人都可以教我如何告别。母亲、父亲,甚至是以后的依米……但是唯独你不可以。”她抬头,正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宇文凉,你不可以。” 你不能教我这门学问。 宇文凉静静凝视着她。 他当然不会教她。他怎么舍得教她。 良久,他忽然用车前语低声歌唱。 “我的家乡种着一片依米花, 她有红色,白色,黄色和蓝色。 清晨时,我去看她, 沙漠里空空如也。 唯有等到太阳最高的时候, 她才会放声歌唱。 但她总有花谢的时候, 恰如世间的万象。 譬如女子的年华,男子的峥嵘, 以及母亲臂弯里浓腻的乳香。 可我正是爱她的花谢, 爱她那只有一刹那的光阴——” 烛光正好,映在木木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