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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快地转着心思,仍旧道:“你照着买吧!听夫人的!” 老妈子应了,又道:“五爷,其实不是全素,早上倒是有馄饨,算是开个荤——” 馄饨?柳随风在楼梯上站住,脸色古怪莫名,“什么馄饨?” “就是街上那种小馄饨,几个钱一碗的,柴禾烧的,我已经做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夫人要的味道……” 柳随风一言不发往饭厅去,小女佣麻利地端馄饨上来,放在他面前。盯了许久,柳五一勺馄饨连汤下肚,喉头一动,面上异色更甚。 老妈子唯恐出差错,噜哩噜苏解释:“五爷,这是夫人的意思,说汤汁要浓,鲜rou全馅儿,辣子少放,鸡蛋皮切条……” 柳随风缓缓低头,嘴角半动,心道:这哪里是赵师容的意思,明明是当初李沉舟这么做馄饨,赵师容便这么记上了! 及至中午,一桌全素装盘,罗列在柳五面前。柳随风执意想等赵师容回来一起吃,从晌午等到下午两点,饿得胃又开始胀呕,终是熬不过,吞了胃药,狠狠地盯了变成跟衣服一般暗青的炒全蔬一眼,攫着筷子往嘴里划饭。嘴里发苦,尝不出半点味道,只是充实肚子,不叫肠胃受罪。一人一椅一桌,吃得满心丧气,肚里也不知饱是未饱。放下筷子,回身往楼上走。 然而晚上还是如此,一碟碟望过去,总算想起,都是李沉舟爱点的菜。赵师容明着不说,暗里打他的脸,柳随风的两颊,在一桌素宴的映照下,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 拂袖就走,给鞠秀山挂电话,叫他去□□买几个油荤的熟食过来,要快! 赵师容是半夜回来的,新做的法兰绒旗袍,一色玄紫,臂上搭着皓白的貂皮披肩,手上拎着高跟鞋,就要往楼上去。柳五从客厅出来,唤道:“师容!” 赵师容望过来,上下一扫,不答话。 “你今天去哪儿了?”柳五很温柔地,没有盘问的口吻。 赵师容只是往楼梯上走,“今天的菜你都吃了?” 柳五的嘴就闭上了。 赵师容紧走几步,“味道不错罢?” 见人快进屋了,柳五道:“师容,虽然外面不安稳,但你若是想过蜜月,我看西南还是去得的……” 赵师容站在走廊上,漠然地看下来。柳五希冀地望着她。 “不用了!”赵师容眉头皱了起来,掷地有声地说完,回屋关门。 新婚一月有余,两个人各住一屋,言语极少。偶尔柳五早起或是晚睡,才得见赵师容一面。一日三餐,除了馄饨,就是素菜,老妈子们乐得轻松,只当在庙里当差,拿的却是公馆的月钱。赵师容整日不着面,柳五便也不吃宅里的饭,白日里出门,料理商会留下的生意残余,转上一转,拣个馆子,付账吃完,又走出来。望望那灯红酒绿的去处,眼里流着光,却是不能迈步。他既已娶了师容,便不能再做那从前的勾当,纵使师容不叫他碰,他也得自己守着身,好显出他的诚意来。莫艳霞和宋明珠,遣在宅子里,不给她们过来,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这一个多月,于柳随风,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他几乎夜夜自渎,想着赵师容,却又觉得不敬,其他人更不愿去想,便浮泛用力,草草了事。完事后,觉出困窘的难堪,默默去浴室冲洗。镜子里,脸色异常得苍白着,水珠淋淋地,次第滚落…… 好不容易逮住赵师容白日在家,小心地提议去逛商场,买些东西,或者不买,看看也好。赵师容竟是同意了,柳随风便又燃着了希望,欢欢喜喜叫来鞠秀山,将他们载到中央商场。不想一路走一路看,赵师容看的说的,皆是李沉舟中意的东西,什么湘妃竹挂帘、葵绿一色壁毯、阔叶竹藤椅、骨灰瓷套碗。见到卖茶叶的,赵师容嘴里念叨:“沉舟也是怪,既不喝竹叶青,也不喝铁观音,随便茶叶渣子,泡泡就灌下去了,这么不讲究……”柳五忍不住,“大哥喝的是仰天雪绿,不贵,味道也正。”赵师容乜他一眼,“你倒是清楚得很!”步子走快了,将他甩开。 接着去了温室,见鬼地撞到萧三夫妇,更是没了好事。唐方挺着个大肚,身子浮肿地变了形,萧秋水则脸色哭丧,形销骨立,夫妇俩一窄一宽,在那儿挑选盆花。 身边的赵师容,如今见了谁,都没好脸,两句话就将人刺上了,说得萧唐二人双双变色。柳随风赶上去,瞧见赵师容这个时候,才有点舒心的意思,却又在门口叫上车,把他撂下,撂在路中央,被往来的行人,来去地看。 老妈子在那边替她整理衣物,赵师容坐得闷了,下楼去抽烟。她也是最近才抽上的,英美烟草公司的美丽牌,戏园子里很多捧角儿的太太都抽这个。“抽这个,总好过抽鸦片——狠狠心,也能戒得掉!”赵师容心中苦闷得慌,接过来呛了几口,竟是吞吐得顺溜。一支下来,精神爽利了不少。回头就叫老妈子去买烟,尽量不在屋里抽——老妈子肺有毛病,经不得呛。 楼前的白玉兰,隐隐地咧着青白的骨朵,又有盛开的意思了。一年一度,冬去春来,草木的生命是如此安详全稳,静静地瞧着,眼眶便有些发热。长长地向空吐烟,深深地吸气,这时听见有人叫他:“赵姊!” 回过脸去,是萧秋水。 萧秋水陡见吸烟的赵师容,眼里闪着惊异,一闪而过。赵师容夹着烟看他,没有熄掉的意思,扭头又抽了一口,“找我有事?” 萧秋水站住了,喉结动着,眼睛往地上看,又抬起来。 “我来……是想问一问李大哥的事,报上说他失踪了,我不放心,想赵姊你大约知道一些情况……” 赵师容往地上弹烟灰,“开雁不是来问过了吗?沉舟出来后,直接去的上海,谁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萧秋水绷直了嘴角,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有人看见你后来又去上海了,你是去寻李大哥去的罢?” 赵师容身子猛地一转,盯住萧秋水,盯到他心里去——“萧三先生好厉害的眼线!”她冷冷地笑了,“这事儿唐方知道吗?” 萧秋水跟她对视,面色僵硬。半晌,他态度软下来,轻轻道了声:“赵姊!” 赵师容垂了眼,看着指尖的香烟,看了很久。 “我去上海找雍希羽,他说沉舟掉到江里去了,多半是不活的了。” 萧秋水半张了嘴,“怎么会——他,是亲眼看见的?” 赵师容望着他,“亲眼看见的。” 寒霜刮过萧秋水的脸,一株青松迅速凋零。赵师容看在眼里,心里在放声大笑。 “李大哥不会泅水的?”嗫嚅着问,气若游丝。 赵师容声音更冷:“沉舟是北方人,哪里会泅水?” 仙人掌被浇了滚水——萧秋水彻底垮塌了下去,眼底像是忽然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