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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弯腰开水龙头对着毛笔猛冲一通,然后又甩了几甩,就提着它回来了。 杨桢看得眼角一抽,不过还是忍住了“笔不能这样洗”的劝告,安静地接过了权微递过来的笔,习惯性地上手捻了捻笔头。 笔应该是好笔,被权微这样糟蹋后笔头仍然肥厚滋润,触手略微有些刚性,材质像是陈羊毫。 他提起笔想要润水,然而台子上根本没有笔洗,杨桢顿了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直接上了墨,蘸好之后他问权微:“章草、今草、狂草,你想要哪一种?” 权微根本不关心草书还分什么草,他只是一听就觉得杨桢好像很有才,一边又无所谓地说:“你看着写吧,哪个好看我就要哪个。” 这话一听就是个大外行,而且好看这个标准因人而异,杨桢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再征求他的意见,用左手按住桌面开始写自己的。 权微站在几步之后,在没看见他写出成品的前提下,觉得这人摆开的架势还是挺足的。 杨桢最擅长的不是草书,权微又比较挑剔,结构、笔法他一概不看,就只会凭感觉,他心里应该是有种定势的,但就是没法传达给别人。 杨桢一连写了十几个“寿”,自觉有好几个都写得矫若惊龙,权微却都看完字再去看杨桢,意思就是不满意。 杨桢是来还人情的,因此也没有不耐烦,权微画个框他就往里面栽萝卜似的填一个坑,写到后来就任性胡来,也不管结构了,想怎么连笔就连笔。 但也许草书就是需要一点率性,杨桢这次挥画出来的一个字被权微盯着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不吝赞美地竖了下大拇指,他说:“就是这种感觉,不赖,你很牛。” 这个信笔挥就的“寿”字,头似龙抬头、末如蛇摆尾,笔迹枯润交杂、狂态尽显,没有丝毫历代大师的影子,纯粹是章舒玉的手笔。 杨桢被他夸得愕然,不知道是该说这位房东不识货,还是该谢谢权微的赏识,他摆了摆手,谦虚地说:“写着玩的,你喜欢就好。” 权微得了个满意的字,恨不得立刻给它刻到镇纸上去。 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权微本着“拿人的手短”的初衷,第一次这么满意这个人,杨桢的字不是枪手写的,而且写了那么多也没有不耐烦,权微自问是做不到。 他做不到的事情,就会敬做得到的是条汉子。 而且他也不会白占杨桢的便宜,毕竟征用网络上那些写字博主的字都要给稿费的。 权微选择性失忆地忘记了自己在车上谋划杨桢“没得吃了”的险恶用心,将墨迹未干的纸压在台几上说:“完事了,吃饭去吧。” 杨桢习惯性地还要拒绝,可他的肚子却投敌叛国,响应号召地叫了一声,隔着一层肚皮权微倒是没听见,就是杨桢感觉到自己是真饿了。 他在心里做了个建设,心想我大老远跑来给他写字,吃他一顿饭也没什么,而且我确实也饿了……杨桢三两秒建设完,说了声“好”。 接下来一直到餐厅,两人之间的气场都比较合拍,没闹什么不愉快。 权微问杨桢吃什么菜,杨桢也没说随便,报了个菜系问权微行不行,权微省了一顿cao心,自然行得不行。 而且这次他不自觉地在意起了杨桢的感受,为了不让对方觉得是在坐冷板凳,权微隔一会儿就会挑两句话来说,问杨桢的伤,问他的生意,杨桢客气地说一切都好。 两人找了个江浙菜馆,相安无事地坐下来吃饭,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过了餐厅午间营业的高峰期,大堂里只有三五桌客人,进来出去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见。 既然是权微请客,他就背对着门在坐,杨桢在他对面吃东西,这人吃饭的速度比较均匀,也不会在盘子里乱扒乱捡,权微自己的筷子反正下的是挺勤快。 餐厅里放着一阵音乐,客人不多,上菜也快,这本来该是一顿和谐的午餐,就是突发状况时刻都在路上。 吃到一半,权微夹了个基围虾,正要上手去扒皮,杨桢却忽然一折腰,从他对面消失了。 权微开始以为他是掉了什么东西,可过了好几个捡东西的时间,杨桢还是没有起来,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权微从桌子侧面看过去,看他拉着鞋带一直不系,有点鬼鬼祟祟的,权微不明所以地说:“你在干什么?” 杨桢指了指权微背后,小声说:“我好像……看见宏哥的跟班进来了。” 权微回头一看,发现果然有两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张望,一副找位的样子,不过是不是那个胖脸的跟班,他倒是不太记得了。 杨桢却是难以忘怀,进来这两个,正好就是那天在酒吧后院里,摁着他的手和提刀的人。 这事真是一秒败坏心情,权微放下虾,抽了张纸来擦手,觉得杨桢也是有点傻,要是那两人坐下吃饭,他不得在桌子底下系半天鞋带吗?这好像也不比直接地跑出去要低调多少。 欠了高利贷就是这样,活得像个惊弓之鸟,不敢理直气壮地走在大街上。 在权微擦手的功夫里,宏哥那两个跟班已经在门口右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服务员正走回来要去拿菜单。 屋漏偏逢连夜雨,杨桢勾着腰,血慢慢开始往头部倒灌,他觉得有点倒霉,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权微,别人好心请一次客,结果却是这样扫兴。 杨桢心里就在想,是该让权微走呢,还是让他留下? 权微一走,他一个人趴在桌子底下,服务员肯定会来问情况,可要是他让权微先别走,权微凭什么听他的? 这人厌恶高利贷相关的态度,杨桢也是直到被他救了一次才稍稍能释怀,他们今天能坐在这里一起吃饭,也不是因为友情。 按照杨桢对权微目前仅有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应该会扬长而去。 这个念头莫名的让杨桢觉得有点挫败,不过他没有深究产生的原因,只是在窝在桌子下面敲了敲权微脚边的桌子腿,等人从侧面看他的时候说:“你吃饱了就先走吧,我……” 他本来想说“很抱歉”,但忽然又觉得这种本来就偏见重重的关系也没什么刻意维持的必要,杨桢顿在当场,临时改口地说:“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 欠高利贷?失忆?见义勇为?不求回报? 权微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一瞬间忽然觉得特别迷茫,杨桢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如果他现在知道的东西,还和零一酒吧那天的内容一样多,权微确实会掉头就走,可时间赋予的经历徐徐推进,除了偏见,他对杨桢有了其他的了解。 他现在不会走,因为这人早上给他写的字,也许才刚刚干透。 权微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