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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哀家请来,哀家有话跟她说。” 冬香不知她要说什么,但也不好拖时间在这多问。领了命,自又领了个小宫女往前头去。皇太后让她亲自去请,自然就是不给她驳斥的机会。她出面,与皇太后出面不差什么。 这会儿青菀不在文德殿服侍,正是替班歇闲的时候。她在自己房里泡茶,法子还是净虚教的那套。她跟了净虚也算不短的时间,除了知道她一生可叹的故事,学下来的大约也就煮茶泡茶这一件事。 她听慈宁宫的冬香嬷嬷来找她,少不得放下手里的茶杯子迎出去,见面施礼,自问一句:“嬷嬷找我什么事?” 冬香笑得温善,“劳烦音儿姑姑跟我走一趟,皇太后那厢有事找你,叫你过去呢。” 皇太后找她?这事儿听着就不好,她是对皇太后无有太多亲近感的人。当初她和净虚进宫,就遭她几次三番的算计。亏得她命大,捱到至今。否则,大约也是老皇帝墓葬边上窖窟里躺着的死人了。可人请了冬香嬷嬷来请,便是一定要过去的。 她跟自己院里的小宫女交代一声,便跟了冬香嬷嬷去慈宁宫。心里不是十分踏实,面上却要端得沉稳。她走在她右侧,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嬷嬷,太后找奴才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冬香嬷嬷还是笑着的,“特特找你过去,自然是有要紧的事了。但是什么事,老奴也不知道。等到了地方,太后自会跟你说。” 青菀心里越发犯起了嘀咕,却也不再问下去,抿声不语。待到了慈宁宫,进去正殿里,便瞧见皇太后正坐在罗汉床上等她。见她进屋行礼,忙道一句:“免礼吧,坐着说话。” 青菀不过去坐,只道:“奴才站着就是,太后娘娘有事请吩咐。” 皇太后目光落在她脸上,比好几年前那回看她更为细致。这丫头生得确实好,可单凭皮囊就叫许礴能那个样子,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有什么手段,是什么路数,这么些年,也没瞧出什么来。可许礴就好这口,能有什么办法? 她目光灼灼,只看得青菀浑身都不自在,方才开了口说话:“瞧着你着急,哀家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敞开了跟你说,你回去也好生思虑思虑。你可知道,皇上还有个弟弟,老十三,现今在渭州做个闲王,孤身一人。” 青菀自然是知道的,这老十三年岁小些,又因为夺嫡事件耽搁了,一直未有封王出宫建府。许礴称帝后,其他皇子一一都不在了,只剩这老十三。说起来也应该是与许礴一个党营的,否则不可能活得下来。而活下来也没能留在京城,而是被封个虚位,弄去渭州了。 皇太后提起他来,又说孤身一人的话,青菀便感觉到了这事儿坏在哪里。还没等她想出具体的来,皇太后便又道:“我一直中意你,想给你寻个好去处。今儿想到,把你送去渭州的咸安王府,最是适宜。给老十三做个庶妃,过得也清闲。他府上没其他人,就你一个,庶妃也不委屈。” 听得这话,青菀掖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用了力,手指摩挲。她心往下沉了沉,半晌回皇太后的话,“谢太后娘娘挂念,怕奴才没这个福气。咸安王爷最是雅致清高的,怕是也不会要奴才这样的人。” 皇太后笑笑,“他是我养大的,我给的,他岂敢不要?” 青菀嘴唇抿得紧实,不敢有半句微词。到底人家是太后,皇上还得为个“孝”字不敢忤逆她,她一个御前伺候的奴才,实在是什么算不上。她手指尖开始打颤,又听得她说:“就这事儿,也算不得大事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我这边打点好了,就派人送你过去。” 青菀好容易让自己的腿腕子曲下去,道一声,“是。” 出慈宁宫时,两条腿是酸软的,脚下生飘。她想着,大约是自己的事情被皇太后发现了,怕她红颜祸水,所以要把她撵走。她早就知道,身为奴才,永远要受主子的摆布,自己做不得半点主。之前倒也没觉什么,没心没肺随波漂流,可这会儿却不一样了,她内心深处生出十二分的反感和憋屈,满满地在往外溢。 她右手在左手虎口掐出深紫的印子——她要一辈子这样么?她不要。 那厢冬香嬷嬷把青菀送出慈宁宫的大门,便折身回去了正殿。皇太后面上无甚表情歪在罗汉榻上,忧思并未减退多少。冬香没瞧明白她做这事儿的意图,只道:“怕是她要回去跟皇上说,娘娘做的这事儿,不是在和皇上叫板么?倘或闹起来,撕破脸,对谁也不好。” 皇太后掀一下眼皮,“皇上敢跟哀家闹?反了他了。” 冬香嬷嬷抿抿唇,缓了缓语气,又说:“您知道我说的意思,难得和气,倘或弄得谁都不痛快,事情可见就能好了?怕是更坏呢。” 皇太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子来,“他怨恨哀家也好,记恨哀家也罢,这事儿哀家是等不及了。如果后宫再无所出,前朝很快就会有人接连上奏折。前朝首辅魏阁老,不是已经在催促皇上跟皇后生个皇子了么?孩子,不一定非得皇后去生。” 冬香嬷嬷听这话越发糊涂了,但她也不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否则怎么能跟了皇太后这么久?花了片刻的功夫,她恍然,“您是要逼着皇上封那音儿为妃?” ☆、61|瑾思院01 青琐记61 皇太后身子端得直, 看向冬香,“还有更好的法子么?” 大约是没有了。这事儿许礴和那丫头有意要瞒,便没办法敞开去说, 更是无法肯定她开口要求, 许礴便会将那丫头纳了为妃。也就这法子, 逼着他们自己做选择。她想着, 不管是许礴还是那丫头,都可不能会答应去渭州的事情。同时, 许礴也不会在这刚刚登基不长的时间就担忤逆太后的名声。是以,这法子最稳妥。 而这法子, 也附带地让青菀开始去再次深思自己的处事态度。她大约是躲了小半辈子, 骆家大院不好, 委屈六七年的时间, 日日都想脱离出去。而后但凡遇到事情, 尽数想的都是躲避的招儿,祷念佛祖菩萨, 叫那些事不缠上自己。她唯一自愿主动过的两次,一次是跟净虚进宫,而后事事都躲在净虚身后, 不愿多掺合纷争。一次是把自己交给许礴, 而后便是事事靠他,也是为了避免身涉纷争之中。 她坐在自己房里的炕上, 神思不专地倒茶水, 洒了一炕几的水渍。回过神的时候, 忙又放下茶吊子扯出掖在衣襟下的帕子去擦。擦得半干,却已无心再吃茶。目光落在炕几角沿上,余下便是全心发呆。她所谓的想避免那些纷繁杂乱的事情,可真的都避掉了么?实则不过是总有一个人替她挡掉罢了。她不能一辈子都靠别人得清静,也不能一辈子让人宰割,连说句不字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