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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早晨,钟荟见那孩子坐在屋前台阶上,托着腮望着一株桃树发怔,便知道她是想家了,她自己初来乍到时也是如此,常常不由自主就开始走神,做梦都想着回家。 她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阿姊是想表叔和表叔母了么?” 姜明霜不由自主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来时她表婶叮嘱了一路,姜家才是她自己的家,回了家千万不要念叨着济源,叫家里人听了心里不爽利。 钟荟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伸出手盖在双生姊姊黑面馒头似的小手上:“我原先一个人住这院子里闷得慌,阿姊能回来陪我真是太好了。” 两人低头看了看一黑一白的叠在一块儿的两只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姜明霜来了姜家几日,一直觉得脚底下虚飘飘的仿佛踩在云上,直到此刻才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地面上。 第55章 兔走乌飞,转眼到了暮春。 大娘子一回府,曾氏便趁机与姜景仁商议道:“大娘和二娘已经八岁了,眼看着两三年也就要开始说人家了,二娘还算识得几个字,可女红针黹一概不会,大娘在济源就更不必说了,小娘子们一日大似一日,到这个八月五娘子都满五岁了,妾合计着,不如请个知书达礼的女先生到府中教他们几个,总比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嬷嬷们混学的好。” 姜景仁对内宅这些事只有一种答复:“娘子思虑得周全,你拿主意就好了,莫忘了与阿娘说一声。” 曾氏便去回禀了老太太,托了她舅母李氏,不久便物色了个姓吴的女先生,入府教小娘子们礼仪、抚琴和女红。 姜大娘在济源跟着表婶学过纺绩织布,刺绣这样的精细活是一窍不通,钟荟前世心血来潮学过一阵刺绣,她阿娘还特地去向钟太后要了个绣娘,不过没多久便因太耗神丢下了,眼下就和初学差不多。 姊妹俩多了许多功课,每日鸡鸣便要起来,先去与老太太和曾氏请安,然后同三娘子他们一块儿在如意院里学女红和琴艺,用完午膳还得去琅嬛阁跟着秦夫子读书。 秦夫子先探了探大娘子和年小郎的底,他们俩跟着乡里那老道人学过几日,不止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背两句“道可道也非恒道也”,秦夫子懒得为两个人另开一堂课,横竖明年五郎和四娘子也该开蒙了,到时再将大娘子安□□去岂不省心省力?便捋了捋白须睁眼瞎一般夸道:“小郎君和小娘子勤于学问,功底扎实,且随老朽学着,若有不甚明了之处问老朽便是。” 大娘子和阿年懵懵懂懂地入了座,秦夫子一开讲他们便发现自己如坠云雾,压根没有一处明了。 钟荟如何看不出秦夫子这昭昭的偷懒懈怠之心,只得在下学后拣浅显的篇目与他们讲几句。 年表兄和大娘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把两人的悟性全拧出来大约还不够姜悔喝一壶的,往往是钟荟讲得口干舌燥,一抬眼便发现俩人微张着嘴迷迷瞪瞪。 钟荟没什么锲而不舍的精神,久而久之的也就不强求了,若无意外年表兄将来就是个殷实的田舍翁,能看懂帐册便足矣。依照姜家的门楣,姜大娘将来嫁的大约也不会是什么诗礼之家,学识才情还未必能锦上添花,譬如不幸嫁了屠夫的曾氏,幼时那些比着世家来的教养只能平添烦忧罢了。 *** 这一日秦夫子约了友人饮酒,找了个借口提前放学,姊妹俩和年表兄便商量着去后花园鸣凤楼后面的小林子里抓鸲鹆鸟,还拉上了二郎姜悔。 三娘子一脸心无旁骛地收拾笔砚书卷,其实竖着耳朵留意他们这边的风吹草动。 “三妹要与咱们一块儿去捉鹩哥儿莫?”大娘子看得出这个小她两岁的继妹不喜欢她,不过自家姊妹不能计较太多,见她磨蹭了半天还不走,怕她是想去抹不开面,便好意问道。 三娘子其实有些心动,可又不想承认自己稀罕与这些乡巴佬一块儿玩,正踟蹰间,二娘子也无可无不可地附和道:“是啊,想去就一起去吧。” “谁要去!”三娘子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硬邦邦地道,“我没空,你们玩你们的吧,我得回去练琴呢!”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生的是哪门子气,姜明霜没回来前她不怎么待见二姊,除了上课两人几乎从不玩在一块儿,可见那两个姊姊没几日便如影随形,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又莫名酸起来,仿佛自己的物件叫人抢走了。 “三表妹咋了?”年表兄怔怔地望着三娘子故意挺得笔直的小小背影道,他有点怵这个冷清高傲从不给他正眼的小表妹,同时又很佩服她脑瓜子灵光,小小年纪能将一大篇知乎者也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姜悔怕他多想,赶紧道:“三meimei向来是这样的,表兄莫往心里去。” 大娘子为人宽厚,但并不傻,知她是不待见自己和年表兄,无奈地笑了笑。 “小孩子闹别扭,别理她便是,”钟荟抱着臂挑了挑眉道,“咱们玩咱们的。” 年表兄虽然读书不行,却很会玩,在乡间就是孩子王,击壤投壶这些城里的游戏上手就会,凫水爬树上房揭瓦更是打小无师自通,绕树转了一匝,便卯准了个大碗似的鸟窝,抱着树蹭蹭往上蹿了几尺,然后长臂一舒,灵巧地抓住一根较矮的枝桠,借力往上一跃,另一只手勾住更高的树桠,如此反复几回,树下几人便只能看到他两条细长的腿在半空中晃荡。 姜明霜虽是小娘子,也是打小野惯的,见表兄爬树也是心痒难耐,她大约早有预谋,今日特地穿了褶裤,将衣裳往裤腰里一扎,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坐在高高的枝桠上朝树下的阿兄和阿妹挥手。 钟荟和姜悔自小在宅门中长大,端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不多时年表兄便从树上爬了下来,从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刚长出羽毛的雏鸟,用双手捧着,钟荟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它头顶的绒毛,温情脉脉地道:“跟我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那雏鸟在窝里睡得好好的,突然遭此无妄之灾,脾气并不比阿花好多少,冲她张了张鸟喙,从喉咙里发出声与它幼小身躯极不相符的粗嘎叫声。 “表兄你没认错么?”钟荟嫌弃地收回手,忽闪着大眼睛望着年表兄道,“这莫不是只老鸹儿吧?” 阿年还未来得及回答,大娘子先噗嗤一笑,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