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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子响越是如此恼怒,陆麒阳便越不会回京城去。 北关与京城,俨然成了对立的两端。一边是军功赫赫的镇南王,另一边则是当今天子。朝臣有机敏者,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上下朝路上,满是窃窃私语。 “兴许不日便要变天了……” “镇南王远在北关,帝远而不受,难怪陛下震怒。” “嘘!说不得,说不得。” 本就是阵雨连绵的夏日,天时长阴沉沉的,压着数团厚重的云。在这片铅灰的阴翳下,一切都变得沉重无端,又似乎闷的能滴出水来。 陛下连发金令,可镇南王却始终不归京。如此一来,京城的氛围,一日压抑过一日。 这般模样,便像是一条弦被越绷越紧。终有一日,便会断裂开。 七月末,木金人再次入关侵扰。同夜,陆子响终于忍无可忍,封亲信宋延德为扬威将军,征讨陆麒阳;又密令远在边关的柳愈与宋延德互通书信,以成包合之势。 *** 柳愈收到天子御信时,正坐在军帐之中,饮着一盏苦涩的药。 药虽苦,他却不皱眉头、一饮而尽。待拿帕子拭净嘴角后,他才展开信纸,仔细浏览。 军帐外有一更天的敲打声,北关的风吹得帐帘鼓起。若非有两块大石压着帘子一角,恐怕呼呼的夜风已灌入了简陋的帐篷中。桌案上的油灯烧了泰半,火苗飘飘摇摇。 柳愈虽是监军,却并不与陆麒阳待在一处。 这北关权贵自成一脉,大多都是镇南王旧部。他来北关后,几乎寸步难行,监军之名难副其实;陆子响又对他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因而,柳愈在边关,并不算是顺风顺水。 好在他旧时结交甚广,又与北关边一处重镇的守将互通了数年书信,这才有了安身之所。 这处边陲城镇名叫宏城,守将乃是京城人,唤作魏贞。魏贞敬佩柳愈才智,将他奉为座上宾,多番礼遇。虽京城人皆传言柳愈触怒陛下,魏贞却对他尊敬有加。 礼尚往来,柳愈也为魏贞出谋划策,多番逼退木金人,使得宏城幸免于难,不曾被木金人sao扰。 柳愈来边关二月余,身子rou眼可见地弱了下去,常常昏睡大半日,精神也差。魏贞心底忧虑,私底下为柳愈寻医问药,可却并无什么效用。 不等魏贞找到好大夫,京城便有圣命传来,要柳愈、魏贞,助扬威将军宋延德共讨乱王陆麒阳。 这封信来的悄悄,无声无息。楚国上下,无人知道陆子响出兵征讨陆麒阳。 而此刻,陆麒阳尚在北关与木金人作战。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后背即将被捅上一刀。 柳愈视线扫过纸上字迹,眼神愈发漠然。 魏贞见状,道:“若是要在此时攻打镇南王,实在是便宜了那些木金人。咱们楚国窝里斗,无论哪方败了,都是两败俱伤,平白让木金人看笑话!” 柳愈叠起信纸,望向陆子响的来使,道:“诚如魏将军所说,若是此刻讨伐镇南王,便会让木金人趁虚而入,得不偿失。还请回禀陛下,待外敌扫清后,再行讨伐之事也不迟。” 那来使也是精通时事之人。闻言,来使摇摇头,道:“柳大人一腔心血皆是为国,我也未尝不能理解。但镇南王日渐势大,已成陛下心腹之患,陛下……定不可能听之任之。便是要放那木金人入关、自损八百,也要将镇南王府一举拔除。” 柳愈思忖几分,道:“若是能将镇南王妻儿制于掌心之中,兴许便能掣肘镇南王。不若如此回禀陛下:臣知悉镇南王妃所在,还请陛下令王妃归京。如此,镇南王亦必会服从圣命。” 说罢,柳愈心头一凛,闭上了双眼。 陆麒阳去芜州时,不曾避着他,定然是因为相信他柳愈乃是一介君子,不会对妇人出手。可如今,他却要做个卑鄙无耻之徒了。 柳愈啊柳愈,如此为人,当真是愧对镇南王一番好意。 第76章 再不复返 于柳愈而言, 唯有家国才是最上, 其余皆次之。 如今, 陆子响苦于陆麒阳不愿听命, 因而宁可将其除去, 也不愿留着陆麒阳对抗外族;而柳愈的想法却与陆子响相去甚远——为了对抗外族, 陆麒阳必须活着统率北关数十万大军。 为此, 柳愈不惜沦为小人, 将镇南王妻儿交予陆子响。如此一来, 陆麒阳便不得不听命于今上, 亦留下了一条命。 当夜, 柳愈修书一封, 快传京师。自北关至京都, 便是快马加鞭赶路,也要三天三夜。好在,柳愈的这封信终究是赶在陆子响讨伐陆麒阳前赶上了。 乾福宫的书房中, 陆子响看罢柳愈书信,将信纸一叠而起。 “芜州……”陆子响凤眸微转,口中念念有词, “朕倒是不知道镇南王妃藏在此处。”说罢, 他转向身旁沈苒, 问,“柳卿说, 你jiejie如今藏身芜州, 你说朕……是否该去将她请回京城?” 沈苒手扶茶盏, 将幽香茶水斟入盏中。 “镇南王拥兵以号北关,而王妃则是他的软肋。”沈苒托起茶盏,捧于陆子响面前,眸光流转,笑靥轻浅,“依照苒儿的想法,陛下自然是应当去的。” 陆子响闻言,露出探寻神色来:“兰池是你的亲jiejie,照理说,你当亲近她,而厌恶朕才是。怎么如今,你反倒替朕出谋划策起来?” 沈苒闻言,不动声色,面上笑颜依旧,袖下的手却微微攥紧。 “陛下说笑了。若非废太子谋逆,苒儿也不会沦落教坊。冤有头,债有主。苒儿要恨,也该恨那令桐映jiejie葬身火海的废太子,而非是陛下。”顿一顿,她一撩袖口,慢悠悠替帝王磨起墨来,“至于兰池jiejie,本与我便不大熟。从前沈家二房不和的传闻,陛下莫非不曾听闻过么?” 墨和千金青墨,渗着一股淡淡香气。 陆子响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他并非忘记了沈苒的罪臣出身,只不过他并不在意。沈苒不过是一介女子,手中无权无势,除了席上承欢,又能做什么? 沈苒见陆子响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便体贴地退至一旁,不再出声叨扰。 她低垂着眸光,思绪却回响起陆麒阳在出京前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