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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入关了。” 床上的柳愈闻言,勉强点了点头,也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他这般聪明,又怎会没想到呢?” 说罢,便歪过头去,闭上了眼假寐。 军帐外有呼呼的飞沙走石之声。柳愈听着这风声,忽而想到京城夏日的绿树碧影来。从前每逢夏日,家中几位meimei笑闹闺中,弟弟柳文摇着扇子故作风雅,这又何尝不是人间难得乐事? 只如今三妹柳如嫣远走高飞,四妹柳如画于天庙落发为尼、常伴青灯,自己则身在边关,柳家已无从前欢趣。 往事悠悠,再不复返。 第77章 无人交心 数日后, 陆子响命扬威将军宋延德率军北征, 讨伐陆麒阳。 此令一出,大楚魏然惊动, 上下皆震。 谁不知如今北方恰逢战乱,外有蛮族频频扣关, 正是需要镇南王陆麒阳的时候。可陛下去在此刻执意剥官削爵、讨伐镇南王,岂不是在自断后路? 民间悄然传开一种说法——陛下已与木金人偷偷签订契约,不要北关这一片荒土;因而, 才敢大张旗鼓讨伐镇南王。 此等流言一起, 北方再无安泰。平民百姓, 立刻携儿带女,朝着南方涌去。一时间,无论官道小路,皆是满载家什的车马牛骡。不管白日黑夜, 皆有人匆匆赶路, 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一色向南奔去的灯火, 绵延不绝,便如一条山林中的长河。 乱世将至,谁能独善其身? *** 宋延德带军赶至北关后,便将陆麒阳的退路切断。外有木金人, 内有宋延德;陆麒阳被隔绝在中央,进退不得, 粮草亦日渐少去。 消息传到关内, 便有人说, 镇南王这是气数将尽。 然,在镇南王辖下军队中,却并无任何焦灼苦虑。 是夜,陆麒阳命麾下将领疾驰至宏城。 这宏城乃是一道门户重镇,直通楚国内腹,本是由魏贞看守。如今正逢夜深,宏城大门紧闭,一派严防死守之姿。 柳愈身子近来越发虚弱,便不再在军营中久住,而是迁至了宏城府台中。他今日稍稍精神了些,便披衣起身,至城墙上漫步。 陆子响发兵讨伐陆麒阳后,他便常常夜半难寐,唯恐哪一日陆麒阳真当丧身楚人手中,平白让外族讨得好处,一举侵入关中来。 漆天星河如水,夜色沉沉。然在城外的一片黑色里,却亮起了一线火把明光。一名将士在城下喊道:“柳大人,魏将军!在下奉王爷之令,前来讨要些粮草!” 听闻此言,柳愈微惊。陪在他身侧的魏贞亦是惊疑不定。 这支轻骑到了城下,魏贞便有些警觉,生怕这群人乃是替镇南王打头阵的先锋,便派了探子出去刺探军情。未料到,这伙人却在城下放出这等狂言来。 “讨要粮草?”魏贞游移不定,道,“莫非是真如外界传言,镇南王已粮尽兵枯?”说罢,魏贞便焦灼地踱起步来,“若是镇南王败于陛下之手,木金人定会伺机入关。这宏城乃是兵家要地,木金人一定会来。我对木金人了解甚少,不知柳大人可通一二?” 说罢,魏贞便已开始未雨绸缪,思虑起镇南王身死后,如何抗击外族来。 柳愈却久久未答。 他立于夜色之中,遥望一眼城下微亮火光,面庞隐没在黑暗之中。 “魏大人,如今我已非监军。这宏城借粮与否,还请魏大人自行裁断。”柳愈将身上衣衫一正,低声道,“若是借粮于镇南王,便是与陛下作对;若是不借,镇南王兴许便会死在此处。” 魏贞怒道:“柳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魏贞从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自然是以国为上!”顿了顿,他平缓面上怒意,道,“只是怕连累了柳大人……” 柳愈摇头,道:“如今我已是一介白身,又谈何‘连累’之说?”说罢,他眼帘微抬,惫倦道,“我这身子,兴许是捱不过今年冬了。陛下要我这条命,拿去便是。” 魏贞闻言,面上浮起复杂之色。 他将柳愈奉为座上宾,正是因为敬佩他的才德。 如今大楚重文轻武,文官皆畏畏缩缩,满城官爷,却大多是主张议和求饶的,甚少有人敢如镇南王一般抗击外族。而柳愈虽是文臣,却从无退却之思,帮助宏城多番击退木金人。 “柳大人于我魏贞有恩,若非柳大人出策,我魏某早已葬身木金人马蹄下。”魏贞握紧拳头,决然道,“此事,便由柳大人来定吧。” 柳愈瞥他一眼,将被夜风灌满的衣袖拢起,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开门招待吧。”抬眸间,他想到先前陛下将自己革职等事,不由喃喃道,“也不知,这是不是他算好的?” 言语间,魏贞已经下去吩咐了。宏城的大门缓缓敞开,发出厚重响声。 *** 宏城原本便是通向内腹的重镇,粮草军马丰足。陆麒阳得此助力,顷刻便有了回击之力。宋延德虽手领大军,可他却从未真刀实枪地喝令过十数万军士,未免有些眼高手低。相较而言,已在北关历练许久的陆麒阳便占了上风,将宋延德打得节节败退。 不出一月,陆麒阳便先扼木金人,再退宋延德。 宋延德无能,陆子响自是震怒。 虽震怒,却又无可奈何。 楚国少武将,以是,眼下竟无人可掣肘镇南王。眼看着镇南王大旗一卷,便要乱了国祚,陆子响又急又怒,彻夜不得安眠。 乾福宫里,这位平日沉稳矜贵的帝王却满目怒意,面上一圈青色胡茬,精神也憔悴了几分。 “朕早说过,镇南王有心要反!”陆子响广袖一挥,对殿外跪着的一排臣子道,“你们呢?个个皆替镇南王开脱,说唯有镇南王方能击退木金人!可如今他却挥兵直入,这是要打到京城来了!” 殿外臣子屏息凝神,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见无人说话,陆子响愈发恼怒。他大呼一口气,停下脚步,严厉道:“这朝廷上下,还有谁能带军?莫非要朕御驾亲征,才能令镇南王伏法?” 陆子响早年曾在南边带军,立下过不凡战功。正是因此,他深知手握兵权是件何其危险之事,也对同为武将的陆麒阳倍感警惕。 “陛、陛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