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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黎昕转身,说:“再见。” 讽刺的是,直到如今,陈敢都没有听懂黎昕唱那首歌时的心情。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了。 第四十六章– 第一年 - Jessica 我为欧文工作已经快两年了。 欧文前段时间应邀回国,原本一个月前他就该回来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到临头却改签。今天他终于不改签了,开车去机场接人的任务当然落在我头上。 “欧文!”我在到达口看了半天才看到他的人影,旁边却跟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亚洲面孔。 我算半个ABC,中文不太好,但普通交流还没问题。“你好,我是Jessica,欧文的助理。”我说着。 亚洲面孔顶着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巴掌脸,五官柔和,看起来应当很好相处,却压根没理我。 欧文与我拥抱:“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我小声问:“这位……” “顾正宜的朋友,黎昕。过来治病的。”欧文十分体贴地压低了后面一句话的音量。 黎昕住在欧文家对面,房子是顾正宜的。顾正宜与欧文在大学时经历过一场枪击案,顾正宜救过欧文一命。具体事情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过,我见顾正宜与黎昕如此亲近,心中也明白几分。 欧文这是在还人情债。 黎昕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躁郁症加上PTSD,喜怒无常,狂躁时能招来911,抑郁时连床都起不来,整个人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我曾向欧文建议,先将他送去强制治疗,等稳定了再慢慢用药,欧文却说如果黎昕不点头,他暂时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于是,欧文温和地选择先解决PTSD。 问题在于黎昕根本就在拒绝任何治疗。头两次谈话在欧文家里进行,我曾在时间范围内因为要拿车钥匙而去过一次,黎昕坐在欧文对面,就那么沉默着。欧文起身到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面无表情地将玻璃杯扫到地上。 我很生气,欧文是西海岸有名的心理治疗师,多少人连预约都约不上,如今无偿与他交流,他居然还不领情。 我冲进去想把碎片与狼藉收拾干净,一双宽大的手却覆上我的,我抬眼去看,欧文望着我缓缓摇了摇头。 “建立信任对他来说比较困难,你对他尽量友善一些。”欧文低声提点我。 于是我试着对黎昕友善。 心理疏导对躁郁症几乎没用,我其实也没有深入研究过。这是精神障碍,与心理障碍有着本质的区别。但躁郁症其实就在我们身边,藏在许多普通的痛苦灵魂里。 在黎昕的狂躁阶段,他拒绝吃药。我去欧文家里放好干洗的西装,顺便去看了看他。他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认真地说:“不想吃!你都不知道,现在让我吃药,就像你原本正在戴着耳机听音乐,非常投入,然后在副歌的时候突然有人拔掉了耳机一样!” 这个比喻真是精彩绝伦,我一下子就浑身难受了起来。 我在屋里憋得慌,站在门廊抽了根烟。抽到一半,黎昕跑出来站在我旁边,眯眼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什么可看的。” “你抽烟的样子和我男朋友好像哦。”他笑着说,又摇摇头:“不对,现在是前男友了哈!” 我回呛道:“你前男友是有多娘。” 嘿,这小子,听见这话立马不高兴了,梗着脖子跟我嚷起来:“bullshit!他超级帅的,”他用他的蹩脚英语反驳我:“he’s the most handsome boy in the world!” 我又问:“then why did you leave him?” 他不说话了,看着门廊前的落叶发呆。半晌,才打哈哈说:“听不懂。” 听不懂,鬼才信。我掐了烟指指门里,“回去,吃药!” 第二次再见的时候,是消防车停在了黎昕家门口。 我赶过去时,黎昕家里的大火已经灭掉了,一栋好好的房子,烧的只剩下房梁。我在欧文家里拿了几件衣服便急匆匆赶去医院。 “怎么回事啊?”我问。 欧文揉了揉太阳xue,“喝醉了,点了一屋子的蜡烛。”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知道了,我又问:“Eric呢?” “已经打电话给他了,会买最快的一班飞机过来。” 我看着疲倦的欧文,十分不解地问:“其实你可以不用管他的,这到底是Eric的朋友,却不是你的。” 欧文沉默了好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说:“如果……不全是因为顾正宜呢?” 顾正宜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他和欧文商量和好几个小时,最终决定送黎昕去强制治疗。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是不愿意走这一步。”顾正宜这样跟黎昕说。 黎昕花了三天才签下那篇确认文件。 我作为旁观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我时常想,黎昕以前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他的眼睛里偶尔迸发出的光芒,非常好看,像一块磁铁那么吸引人,这令我非常好奇。 去治疗前一天,顾正宜站在被烧毁的房子外头与保险公司吵架。等到人走了,他依然在那站着,一动也不动。 “保险公司怎么说?”我问。 顾正宜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Eric, 虽然我们不太熟,不过我还是有个非常私人的问题想问。”我说。 他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黎昕为什么会来美国?”这里都没有人照顾他,没有人督促他吃药,更没有人在他狂躁发作烧了房子的时候及时制止。 “对他来说,有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人。”顾正宜看着别墅的残骸,眼光深远:“所以,他更希望那个人能够好好生活。” - 安娜 A城5号线地铁的地下通道,最近成了我的新欢。 每天晚上,我会带着我吉他与音箱,在这里唱上几个小时再回家。即使路人总是行色匆匆,少有人驻足,我也只是自娱自乐地唱。 大约一个星期以前,我开始留意一个男人。 他非常年轻,面容是东方审美下及其显眼的英俊,有些不修边幅,与身上的衣着相衬,有着与他年龄明显不符的落拓。他总是手里拿着一只滑板,斜跨着宽大书包,急匆匆地从我面前走过,似乎从未注意到我。 他每天晚上八点从这儿经过,有时候早些。 今天是12月31日,他没有来。我怅然若失地唱到十一点,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却见那个我不知不觉等了一整晚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从入口处走下来。 他走到我对面,将手中滑板靠墙,席地坐下。 “我今天已经唱完了。”我说。 他一愣,便要站起来离开。我连忙继续说:“但我可以再加一首。” 他看了看我吉他盒里的零钱,认真地问:“你确定?我可没有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