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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的天气也很应景,成日里变幻莫测。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瞬就是大雨倾盆。 卷着湿漉又闷热的潮气,扑面而来,叫人难受。 某日里谢容一个不留神,就中招了。 起因是他发现清沁湖上的荷花开了,一个兴起,趁着沉砚出宫不在,没人管他,命人准备了小舟,美滋滋地划船赏花去了。 看着天气晴朗,谢容也没让人准备雨具。 结果玩不到小半时辰,乌云密布,艳阳消失,谢容来不及回到岸边,就被淋了个满身湿透。 一上岸,谢容举着能挤出水的衣袖,心知不妙,这要是被沉砚知道,他还不得完蛋啊。 于是乎赶紧去沐浴更衣,又捏着鼻子硬生生灌了碗nongnong的姜汤,辣得谢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所幸一套流程走完,沉砚才刚刚进宫门。 谢容浑身清爽地坐在寝殿里,自觉躲过一劫,松了口气,看到沉砚推门而入,他摆上无事发生的笑容,正要开口。 惊天动地的一个喷嚏。 谢容:“……” 谢容抽了抽鼻子,立刻抬手捂嘴,顺便捂住了差点溢出喉咙的绝望叹息。 陛下生病了。 这消息哗啦一下,一刻钟内传遍宫中。 胡太医受召而来,一进殿,就被相爷身上沉重的低气压压得扑通一声原地跪下。 等他战战兢兢给谢容把完脉,才缓缓松了口气——只是普通的淋雨着凉罢了。 ……看相爷那张冷冰冰的脸,他还以为陛下命不久矣随时要驾崩了,把脉前的那短短瞬间,他连遗书都打好腹稿了。 “陛下是淋了雨,湿气入体,着了凉。”胡太医道,“待臣开个祛湿方子,再开个……” 他在沉砚凉飕飕的目光里艰难地开完药方,忙不迭跑了。 胡太医怂。 谢容更怂。 然而胡太医怂完能跑,他怂完没处跑。 不仅没得跑,还要被沉砚牢牢摁在床榻上。 ……等着喝那闻起来就要命的苦药。 然而这次是他理亏,没做好周全准备。 看着沉砚那明明笑着,但分明又不太和善的神情,谢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试图自救:“朕……朕错了。” 沉砚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起身将放凉了些的药端到床榻边。 那股子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 谢容下意识想往床榻里缩,下一瞬他被沉砚淡淡的一道视线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不过朕身子还不错,这小小感……呃,着凉,不用吃药也能很快好的。” 沉砚充耳不闻,舀起一勺药,抵在谢容唇边。 意味不明而喻。 谢容无处可逃,看着那黑不拉几的药汁直犯怵。 ……喝、喝吧,不喝待会儿沉砚要生气了。 他咬了咬牙,壮士就义般喝了一口,旋即就被那苦涩到难以入喉的滋味呛得偏头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咳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这药味一下子将他带回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身子差,总是生病,谢爷爷没钱买进口西药,便只能去买中药,一碗碗地煮给他喝。 喝了好几年,才慢慢地调养好身体。 也不知是药太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容咳着咳着眼底就飘起了泪花,泪汪汪地看着沉砚,委屈巴巴的,声音因为咳嗽显得有些沙哑:“朕不想喝……” 沉砚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半环着他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过这口气,才叹口气:“我陪陛下喝。” 他端起药碗来,看样子是真打算喝一口。 哪有没病的人乱喝药的啊! 谢容着急地扯了扯他袖子,哑着嗓音道:“你别乱喝呀!这是药啊!” 沉砚手稳,没理谢容的阻拦,端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黑褐色的药汁沾在沉砚唇畔,他伸出舌头轻轻舔掉,像寻常喝茶般,只是神情语气都温柔了下来,哄孩子一样:“陛下喝什么,臣也喝什么。臣陪陛下喝完,喝完了再喂陛下吃冰糖蜜饯。” 谢容本来还想耍赖不喝药的,可看到沉砚真的喝了一口,又心虚地将装可怜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抽了抽鼻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感冒发作得很快,方才他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却觉得很难受了。 鼻子难受,呼吸不顺畅。 喉咙难受,堵着什么似的。 连眼睛都难受,怎么眨眼都消不去那淡淡的水雾。 谢容使劲眨了眨眼,看见面前沉砚的面容清晰了些,才道:“朕不想要冰糖蜜饯,朕要吃橘子。” 这时候的橘子还没到最佳时候,吃着应当不甜。 沉砚有些迟疑,不过在谢容的坚持下,他还是去替谢容剥了个橘子回来。 看见橘子,谢容眼亮了亮,张口讨了一瓣橘子。 橘子入口极酸,谢容眯了眯眼,脸上却泛起一丝满足。 沉砚跟着尝了一口,纵然是他也冷不丁被酸得僵了僵脸颊。 他咽下口里酸橘,仍觉牙齿发软,低头看谢容,谢容倒是吃得很满足。 满足到甚至主动捧住了药碗,低头咕噜喝了好大一口药。 看谢容被苦得眼睛都睁不开,沉砚赶紧往他嘴里又塞了瓣橘子,心神微动,轻声问:“陛下怎么会喜欢吃橘子?” 谢容含着橘瓣,压着喉咙里的苦意,含糊不清道:“因为橘子糖就是酸的……” 他从小怕喝药,在医院里,别的小朋友打了针喝了药哭出来,大人都会拿着五颜六色的甜滋滋糖果来哄。 只有谢容什么都没有。 谢爷爷买不起花里花哨的糖果,只能从自家院子里的老橘树上摘个橘子喂他,哄他说这是橘子糖。 老橘树结的果子又小又酸,小谢容泪汪汪地喊酸,想吃糖,谢爷爷叹着气,摸摸他的头,继续哄他:“这就是糖……小容容,有些糖就是酸的。” 自此,糖在谢容的印象里都是酸酸的滋味。 可惜那颗橘子树在谢爷爷离开没多久,也跟着枯了,谢容用了很多法子都没能救回来。 回忆涌上心头,谢容觉得眼底好不容易压下的热气又有翻腾的趋势,赶紧低头,没再说话,乖乖地喝几口药,抬头张嘴朝沉砚要橘子。 艰难喝完药,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沉砚怀里,连吃了几片酸橘都缓不过气来。 沉砚摸摸他的头,看见他唇边沾着药汁,低头想吻一口。 谢容偏头躲过,捂住嘴,瓮声瓮气:“你别亲,要把病气传染给你了。”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有有恃无恐知道有人会哄。 谢容捂着嘴闷声说完,安静了片刻,忽然任性起来。 他一把捉住沉砚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扁了扁嘴道:“不给亲,但是朕喝药喝得胸口闷,你给朕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