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

    放学后，卓可盈背上书包缓缓走向地铁站，她垂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带出神。她不是对孟言川的找茬毫无波澜，而是她生性就不会大声反抗，从来都不会。

    人人都以为她出生在mama是明星爸爸是富商的家庭里，一定是个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的滋味有多酸涩。

    卓帆和张珂都是脾气火爆一点就着的人，他们的婚姻早就貌合神离了。卓可盈从小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毫不顾忌的带各自情人回家苟且，还被张珂好几个女友霸凌过。

    张珂的母亲是家里唯一一个心疼孩子的人，卓可盈初中到高二这五年都在奶奶家生活。可在初中之前的那段童年阴影，是她一帧画面都不敢去回想的痛点。

    虽然张珂非法集资被判刑，但卓可盈还是没法恨他。毕竟在小学之前的残破回忆里，张珂是个好父亲，给了她无限的溺爱。上了小学之后，父母各自出轨、被一个又一个陌生女人欺凌。

    渐渐的，那个本该是小公主一样幸福成长的女孩早早的就内心成熟了。她知道自己是个到哪儿都会被嫌弃的拖油瓶，哪怕现在跟着卓帆了，孟耀文对她也和和气气的，卓可盈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试着抗争过，想留在北海，留在奶奶身边。可卓帆还是硬要把她带走，理由是想弥补她缺失的童年。

    卓可盈不解，也不想去试着了解。她习惯了，哑巴透明人的生活已经是日常了。她从一开始的不敢发声，到后来真正的习惯性沉默。是长年累月的心理建设自我洗脑，言多必失，就会被遗弃。

    小时候面对欺凌时，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每晚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可现在，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了。旧伤一次又一次被毒打，那层疤痕也硬的跟石头一样了，祛不掉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

    “应天大街站到了。”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机器人声，卓可盈仰头吸了吸鼻子把所有脑子里的糟糕情绪硬生生打散。

    她挪着轻缓的脚步走在回孟家的路上，正在盘算着在学校里还没完成的一道数学题解题思路。

    突然校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掏出一看是奶奶，眼底闪过一丝欣喜接起了电话：“奶奶？”

    “乖宝，今天是不是去新学校上学了？奶奶给你寄了箱百香果和菠萝，等两天就能收到了。还有没有想吃什么？告诉我。”

    她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治愈剂，卓可盈挂着浅浅的笑意放缓了脚步，想静静聆听远在北海飘来的温暖：“奶奶，你留着自己吃。我在这儿都好，一切都好。快入冬了，开电热毯了吗？”

    “喔唷，上周就开了，我这个膝盖真的吃不消冻。北海降温降得厉害，应天冷吗？奶奶今天给你买了件棉袄，等明天姑姑来让她寄给你。”

    “奶奶，真的不用给我买东西了。您留着钱自己用，我在这儿…………我妈能照顾好我。”

    “你妈那个大马虎我才不放心她，这个棉袄是我和君君一起去挑的，她说现在年轻小姑娘都喜欢这个牌子。你穿白色好看，给你买了件白色的。等春节，奶奶给你买票回北海玩几天。”

    “嗯，好～想你，想姑姑，也想君君姐。”这三人是卓可盈唯一能有归属感的亲人，比自己的父母还要亲近。她发誓要考回北海上大学，也是为了想回到真正的家里。

    卓可盈回到孟家时天已经黑了，她换了鞋刚准备往餐厅走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哄闹声，男男女女都有。

    她脚步一顿，有些不太敢往里走了。这时手机又在口袋里一震，她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晚上我有同学来家里玩，你别出现，懂规矩的吧？】

    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孟言川发来的短信，她抿紧了唇都不太敢大声喘气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存在。手指快速的把屏幕锁上，没有一丝犹豫转身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再次出了小区。

    除了离开孟家，别无他法，因为要上楼就必不可免要经过客厅。卓可盈四处张望着想找一家快餐店随便解决下晚饭，眼神顿在街对面的麦当劳。

    她快速思忖着，麦当劳有空调光线也不错，还能安安静静的呆着把作业写完。卓可盈小口咬着汉堡，眼神快速扫阅着作业本，提笔写下答案。汉堡的面包屑稀稀拉拉的掉落在课本上，她轻轻的拿手指扫走，动作娴熟自然。

    写完作业后，卓可盈眼神木然盯着可乐吸管发呆。差不多了吧？她犹疑了片刻后拿出手机给这个陌生号码发去了短信：【方便的话，就说一声，麻烦了。】

    “嘁………………”孟言川扫了一眼屏幕后随手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抱起手臂观战朋友玩飞行棋。

    “哎哎哎！你他妈耍赖啊？？留这么点酒养鱼呢？”

    “卧槽我喝完了啊！这是泡沫好不好？”

    “滚吧你！赶紧给我喝了！”

    “你咋回事啊？冷个脸干啥呢？一起玩啊！”孟言川捋了捋刘海直起身子投入到游戏里。

    卓可盈呆在麦当劳一直等到十一点都没等来孟言川的回家批准。她眼看着身旁的食客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捏着手机揉搓了半天的屏幕，迟迟没有勇气发出再次追问的短信。罢了，再等等吧，别当个讨厌鬼。

    孟言川不是真的忘了回短信这茬，他就是想为难卓可盈，只有一次次给她出难题，她才会被击溃灰溜溜的回北海。轰走他那群醉鬼朋友后，孟言川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看虎牙里的游戏直播。

    思绪飘到卓可盈的身上，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真的是让他想想就心烦。怎么还不哭？怎么还不打电话给卓帆告状？

    卓帆和孟耀文去出差了，孟言川一直期待着今天能收到他老子的电话毒骂，结果出乎他意料的风平浪静，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么能忍？

    看着弱不禁风，跟她说话大点声都感觉会吓哭她，怎么搞半天还挺坚强的？那就让你在外面流浪一夜，看你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