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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轩这几年在军中,早已磨灭了当初嬉笑的脾性,只道:“令仪丫头纵了火,这事任姑娘不知?” 任婉摇摇头,两人相对无言。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任婉恍惚之中竟觉得再也没有过比这还要长的黑夜,泼墨一般的黑色成片成片的堵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火势渐渐湮于无形,打斗声也渐渐没了动静。 顾云涯掀帘进来,面色铁青,对着离轩吩咐:“离轩,你先下去。”下一句却是对着任婉的,“你们主仆二人可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任婉本在焦急之中,听顾云涯如此语气,嘴唇抿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怎么?赵朔竟然在十万顾家军手下劫走了赵临雍?” 本就怒火中烧,又见任婉嘲弄的神色,顾云涯语音冰冷:“是。我承认,禁卫军确实厉害。可若不是有人里应外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怎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你怀疑我?”任婉目光扫向顾云涯,这一眼里,有淡淡的凄伤与不可置信,“呵,迫于公子您的禁令,这几日我连这主帐的门都没出过,公子拿何来怀疑我?” 眼前之人将目光别向一头,称呼已从“云涯”变成了“公子”,顾云涯心中蓦地一疼,然而一想到连日来顾家军的巨大损失,还是厉了颜色:“令仪丫头向来听你使唤,若不是你,她怎敢如此胆量做出这等事来?” 任婉只道:“我并不清楚。”说罢默默背对着顾云涯。 顾云涯怒极:“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也无妨,不必多待,今日午时,我要令仪为我军粮草陪葬。” 话音未落,任婉蓦地站起,怒目而视:“顾云涯,你敢!令仪是我今生唯一的姐妹,你敢取她的命,我要你拿命来偿!” 短短一句话,却是越说越狠厉,听得顾云涯心头一惊。然而震惊之后更是怒不可遏,“来人,给我看好了,如若她今日踏出这主帐一步,所有值守全部提头来见。” 任婉淡淡讽刺一笑,只言片语未发。 顾云涯心中一痛,是什么时候起,她看向他的目光里,竟然有了这样的疏离。 * 日头渐盛,西南角上,原本的粮草营帐已为一片焦黑,兵卒将士将中间围个水泄不通,正中央正是令仪。令仪被押着跪在地上,裙裾被蹭得满是漆黑,但仍旧掩盖不了斑驳的血迹。 伤口太深,令仪吃痛不已,不住抽搐,却强自撑着一丝□□也未发出,静静看着身下的身影来辨别时辰。 与此同时,主帐内,任婉心下焦急,但玄离轩寸步不离地守着,任婉几近绝望。无计可施,任婉轻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离轩倒也不敢怠慢,赶紧答道:“回姑娘,约莫巳时三刻了。” 任婉闭了眼,似是无比倦怠,袖中迷迭香却依然悄悄四散。约莫一刻钟过去,离轩轰然倒地,任婉无暇他顾,急忙放倒了门口的守卫,急急向西南掠去。 大概是杀一儆百,一路竟未见多少兵卒,只有烈火刚侵蚀过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任婉心下一轻,所幸还来得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形势,任婉就一跃而入,一把扶起令仪。周遭立刻混乱起来,顾云涯冷冷注视着任婉,眸中怒气无法掩饰。 顾云涯手上稍微一动作,立时就有精兵围上来。初略估计了下人数,任婉嘲弄一笑:“顾云涯,我跟你说过,我今生,只令仪这一个亲人,我为你背弃亲族毫无怨言,但若今日你胆敢动令仪一根毫毛,我任婉在此立誓,必以你项上人头祭我任家。”任婉右手扶着重伤的令仪,左手无力垂下,声音听来却格外的狠厉。 令仪挣扎了几下,勉强对任婉挤出一个笑容:“姑娘不必为了我,跟公子生了嫌隙。令仪背叛了姑娘和公子,这样的下场是应得的。如有来生,令仪再不想经历这么多的事,只想一辈子跟着姑娘,做个简简单单的丫鬟,一辈子吃喝不愁就好。” 令仪语音极低,任婉凑上去听,令仪却突然一扬手,一掌直劈向任婉,任婉猝不及防竟被直直震飞出去,可巧不巧,落地位置恰离顾云涯不远,还未站稳就被精兵拿下。 心知空旷之地无法再使用师父传下的绝技,任婉心下一冷。而顾云涯全然不顾方才任婉那一番话,行刑令牌已然紧握手心。顾云涯手越举越高,任婉再顾不得许多,“扑通”一声跪下去,“云涯,你放过令仪吧,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若当真要追究,我愿一命换一命。” 顾云涯举着令牌的手不易觉察地晃动了一下,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你以为一命换一命是这么简单的吗?” 话落,令牌毫不迟疑地落下,任婉双目欲狰,令仪只来得及对着任婉的方向道一声:“夫人与姑娘大恩,令仪来生再报。”只可惜,话未说完,大刀已轰然落下,竟是腰斩极刑。 行刑完毕,押着任婉的士兵手下一松,任婉瞬间就已伏在令仪身边,那张脸依旧还是那么美,正是芳华初绽的年纪,却再也没有展颜一笑的机会。 任婉轻轻覆上令仪的双目,呆坐在那儿,也不允许士兵上前收拾尸体,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任婉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什么声响也不发出。 顾云涯伸手欲将任婉扶起,却陡然一惊。任婉眸中刺骨的恨意硌得他心疼,心若刀绞,而恨意下边的隐忍更是看得顾云涯心惊。? ☆、第五十九章 ? 第五十九章红梅不识 顾云涯收回手,看着依旧无神的任婉,暗暗叹了口气,道:“都散了吧。”就要往主帐去,却被邢空一句话拦下,“公子,此事莫不是就此结束了吧?” 顾云涯犹疑地看了邢空一眼,“纵火内鬼已然处以极刑,莫不然还要怎么处理?” 邢空冷笑一声:“自古子不教父之过,与此相似,既然是丫鬟犯了事,难道主人不该负点责任吗?”此话一出,下边人群一阵叽叽喳喳。 顾云涯欲要阻止:“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处理才算合适?” 邢空摇了摇折扇,这风流样子倒似极了风流倜傥的书香子弟,然而口中吐出的语气却是恶毒的:“在下认为,任婉起码应当与其仆同罪。”连一声“任姑娘”都不再假意呼之,邢空直入主题。 顾云涯面露不悦,顾家军上下虽不至于每人都知道他与任婉的关系,但各种蹊跷还是多少明白一些。邢空这样提,还当着数万将士的面,显然已是触了他的逆鳞了。顾云涯语音极低,声音却含着森冷:“你什么意思?” 邢空却丝毫不惧,反倒是近乎质问道:“听闻公子昔年游历中土数年,自然听闻贵妃马嵬坡下死的故事。任婉先是引荐赵临雍,致我方惨败,牺牲了十万大军和两员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