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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额头,“您先去休息,这里我看着。” 郑耀国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醒的,察觉到他眼睫的颤动赵文彦立刻叫来了主治医生,一眨不眨地等他睁开眼。 主治医生和会诊专家听到摇铃立刻过来了解情况,家属只有暂时回避。等通知可以见人时是下午三点,郑耀国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牵出一个微笑:“你来了啊。” “嗯。”赵文彦也笑了笑,牵起郑耀国插着输液管的手,“我来陪您。” 郑耀国眼珠子转了转,想明白了。 文彦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孩子啊,你找不出理由喜欢他,却忍不住疼他。或许喜欢,一开始就是没有理由的。 他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安排了他的人生,让他去完成本来属于自己的梦想,按理说现在他可以心满意足,可他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他想疼他,想让他不再是那个孤僻的孩子,可他并没有做到。 他曾经以为他想要的会实现,在赵文彦牵着沈乔的手,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时。可四年后,他赶到医院里,他在抢救室里待了一天一夜,送他来的邵华对他说,他喝了一整瓶酒,在此之前,沈乔给他打了电话。 他明明知道他喝那么多酒完全可能送命! 他给沈乔打了电话,整整七十八个,每一个都是接通了,他就立刻挂掉。 他只想让他来医院看一眼。 人总是习惯性偏向于自己更亲近的那个人,他在电视上公开叱责沈乔,一时间他被千夫所指,可就是这样他都还是没出现,只差人送来了一份解约意向书,违约金给个价,他会付。 他没要他的钱,在此之后他不许身边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沈乔的名字,连琤一也不行。 文彦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我想去法国”。他那时的样子,他哪敢说半个不字。一个月后他出了院,带上一张信用卡坐上了去巴黎的飞机,自此扶摇直上。他为他自豪,他却在事业最顶峰的时候选择回国,来北京看了他后就去了香港。 他知道谁在香港,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一个月后他又孤身一人回来了。 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提过。 后来,他拍电影,拿奖,真正成为享誉世界的名导,直到那年在戛纳,他的电影获得最佳男演员与金棕榈,他却在致辞时宣布,这是他最后一部电影。 他想过去质问他,后来却还是只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他曾经也许想过他得接过他的衣钵,得真正扬名国际为国争光,可他现在只期望他开心。 “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文彦。”郑耀国缓缓垂下目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赵文彦连忙道。 “我想见沈乔。”他幽幽道,“我知道,你现在能联系到他。我想见他,文彦,你能不能帮我?” 第六十九章 : 看到沈乔进来后,郑耀国的眼神瞬间亮了些。沈乔不敢看那目光,只低低叫了声:“郑导。” 郑耀国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 沈乔依言坐下,目光不敢移开,郑耀国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 他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沈乔。当初见面,他就说他是天生的电影脸,而即便时间让他抽高了颧骨凹陷了双颊,这张脸还是那样地恰如其分,好看得不像话。 再往回推二十年,他还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批驳他,可这些年,慢慢明白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后,他曾经说出的那些话顿时有了何不食rou糜的意味:没有任何人能质疑沈乔曾经是真的想做最好的演员,甚至现在这还是他的梦想,但当年的情况,如今的情况,任何人在他的境地上都没办法再站在摄影机前。 “我一直想对你说句对不起,沈乔。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时间了。”郑耀国低低道,“我当年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根本不在意。” “不。”沈乔摇摇头,“郑导,毁约的是我。” 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与栽培,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是这样的!”郑耀国忽然高声道。情绪一激动心电图立刻出现剧烈的波动,原本守在门边的赵文彦听到警报声立刻推开门:“老师------” “出去!”郑耀国喘着气,道,“我在跟沈乔说话,你和医生都别进来。” 沈乔过了很久才从病房里出来,他看上去很不对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赵文彦正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了赵文彦刚想问些什么,沈乔却抢先一步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相隔一米。沈乔缓缓抬起头,低声道:“你在去法国之前喝了一瓶酒,是不是真的?” 赵文彦瞬间意识到郑耀国对他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我自杀过!你明明知道你会死!”沈乔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拔高,却又迅速低了下去,“你为我自杀过......你差点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只要他上前抱住他,这些年来他梦想的一切都可以实现------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迟疑了。 他看着沈乔,他的目光那样哀痛自责,几乎要刺进他双眼------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该自责,该愧疚的那个人,从来不该是他。 从未有过的勇气充斥着他心扉,他扶着沈乔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为了你,沈乔。” 沈乔错愕,他下意识看着赵文彦的眼睛,那里面有挣扎,有痛苦,更多的却是近乎冷漠的理智与坚定。 “我是为了我自己。”赵文彦说,他心中生出了退缩的念头,更强大的,要他说出真相的勇气却仍旧牢牢把控着他的口舌,“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爱你,但我更爱自己。”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人总是能明白很多。他无法否认他对沈乔的爱掺杂了私心,可同样,私心也无法改变他的爱。 他清楚地明白他对沈乔的嫉妒,他嫉妒他有爱他的亲人,嫉妒他有优越的家境,嫉妒他总是能遇到欣赏与肯定,更嫉妒他对所有的荣誉与宠爱都仅仅只是由衷地高兴而非受宠若惊------他知道他匹配得起这些赞誉,可他不敢这样认为。 他是贪官与政治犯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一点,那些孩子自己也许也不明白那些词句的含义,但他们知道这样说他和他的父母,总是不会出错的。 衣冠禽兽。垃圾败类。总不过这两类。 霍启渝也说他父亲是败类,不仅糟蹋国家的财富,还连累了他。他认同他的观点,却不尽认同原因。毕竟人民与国家离他太远,歧视与暴力离他太近。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