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菊花糕

    温客行这两天还得养着，失去内力之后不好出门，也不能吃外面的食物，只好叫厨娘们弄点有的没的糕点，他一边盘算着一刻钟吃一块儿糕点，吃上六块阿絮就回来了，一边想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办得特别厉害特别叫阿絮欢喜的事。

    内力没恢复前他的轻功也别想要了，不然还能去前头那个种满花的园子里瞧瞧，有没有应季的花弄一捧回来讨阿絮开心。

    不对不对，现在是夏天，应当赏荷，野外应该零星开出些花来了，等他好些了就去找一找。

    昆州可种芋，甚至是当地的主食之一，晋州水土不如昆州，不过四季山庄弟子对稼穑大概是懂一些的，在城外零散地种了一片，周子舒的别院里就有。

    得知姐夫中毒了现在躺在家里养伤，秦九霄他们就挖了一些出来给温客行，顺便还带了条鳝鱼过来，可惜他们不会弄，最后还是温客行自己出手把鳝鱼划成段再剔掉里面的骨头。

    秦九霄带来的芋泥拌糖和芋炖猪蹄显然给了温客行一些灵感，他当即表示自己学会了，下次可以做给师弟们吃。

    以秦九霄为首的几名弟子颇受震撼，怎么吃一口就会了？

    他们做饭是为了饿不死，而温客行做饭似乎是为了……在做饭上取得更高的成就。

    周子舒回家的时候就闻到nongnong的豆酱气味，温客行给她盛了一块裹满芋泥的蹄膀，盖在米饭上，蹄膀焖得相当入味，豆酱与芋泥之间融合得巧妙，蹄膀被熬出一层胶，咬下去口感弹牙。

    居然这么好吃。

    当然，周子舒那份是十分贴心地放了辣的，辣酱是温客行配出来的，周子舒很是满意。

    这手艺啊，出去开酒楼能直接把晋州城最好的那几间都给挤垮了。

    “怎么样怎么样？”温客行在周子舒对面坐下了。

    “甚好。”周子舒轻轻瞟他满是喜色的脸一眼，自己虽然挑食，但美味的吃食任是再挑食的人也是喜欢的。就是温客行如今这模样，她觉得还差一条尾巴。

    周子舒午后没有休憩的时候，不断有公文送进周府里来，也不是每一份都送到周府大门口，有些天窗的人要直接从后门或者花园里进来，府上下人觉察不到，温客行何等敏锐，经过回廊都会盯住那些探子不放。

    要不是担心泄密，他都想调几个薄情司的姑娘进周府来，帮着阿絮传递这些文书了。

    该用更有效率些的方式，而不是大事小情都往阿絮这里报，他本就觉得阿絮案牍劳形，这文书里若是有些说废话的，不得叫阿絮更劳累？

    他一边想着一边去备饭，中午吃得油腻，午后就用些清凉的。

    一道是清风饭，温客行从杂书里翻出来的，据说是长安那边宫宴上才会用到的菜色，具体是不是他不知道，反正晋王府是吃不着如此精细的东西。取牛乳煮沸后立即用冰块镇着降温，直到上面凝出厚厚一层奶皮，以奶皮铺底，放入薄荷汁煮好的米饭，加琼脂和龙脑粉增添清凉，最后浇上搅碎的牛乳冰。

    另一道是红豆糍，名字没什么稀奇的，和普通红豆糍的区别大概只在于外形，温客行调馅时加入了玫瑰花蜜、一点点玫瑰花瓣和山栗，后来觉得山栗口感不够香，又取出一团豆沙来，把香榧磨碎掺入。温客行把红豆糍包好压进模具就送进冰窖了，旁边围观的厨娘们看得啧啧称奇，等冻硬之后再脱模，出来的自然是花型的红豆糍，甚至还能瞧见中心团得圆乎乎的一团红豆馅儿。

    周府的下人往日里只知道这小郎君通音律，姑娘有时找个拨子拨琵琶玩，小郎君便配合着吹奏一曲，不知他还懂做甜食，且不是简单的甜食，这些花样是在周家数年的厨娘都没见过的，且他不藏私，谁要看站着看就好了，只是不许出声打扰。

    这时候菊花糕也出炉了，温客行带着做好的几样点心去找周子舒，问她这菊花糕像不像四季山庄的菊花糕。

    周子舒哪里知道像不像，她以前都不吃这些，温客行非要弄甜食，她又不能不赏脸。

    过了一阵子又有人端进来一道，是西域传来的千层糕，周子舒就知道温客行做事是妥帖的，连点心都要准备两凉两热。

    “过来。”她轻轻喊了一声，拿帕子去擦温客行鬓边的汗。

    其实在她心里，那碗温客行第一回为她下厨的面条是她吃过的最合心意的食物，哪怕她其实更偏爱米饭一些。

    夏日里总是落雨，闷得吓人，周子舒坐不安稳，去洗了头发，回来时温客行不在房里，桌上散了几张宣纸，字乍一看跟周子舒已经有几分像了，她拾了一张来看。

    温客行最近常常练字，他练字喜欢写诗句，平时亦是信口就能吟两句别人的诗，有些周子舒读过，有些摆明了是写绮思的，她当初可能从诗集上匆匆一眼扫过，记也记不真切。

    但温客行今儿写的这一句，其实相当有名。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只是《长干行》所写的女子，与丈夫是自幼结识……毕竟“青梅竹马”便是语出于此。

    当然，温客行可能也就是随便挑了一首诗来练习，周子舒把几张宣纸收拾好了，找个镇纸压着，省得有风进来的话，散的到处都是。

    雨后的湿润水气带着凉意浸到衣带上，周子舒自去处理公务了，再一抬头旁边是探头探脑、故意整理多宝架上的东西发出叮当声音的温客行。

    “不许吵我。”周子舒瞪了温客行一眼。

    “不吵不吵。”温客行连忙摆手。

    “嗯。”周子舒面色稍霁，叫温客行到近前来，用左手摸了摸他的脊背。

    周子舒摸的这两下不及平时温柔，漫不经心的成分更多些，但温客行很好哄，摸一摸就安静了许多，更多的时候捧着脸看周子舒做事。

    批完的卷宗要送到蓬莱居去，周子舒打算把温客行也带上，但温客行说想去买点绿豆馅饼，周子舒便放他去了。